林观鹤把电动车停在市立医院门诊楼前时,后颈的汗毛还竖着。
凌晨三点那通消息在手机屏上烫出个印子,他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外卖服领口——玄鳞蛇残魂散了,但医院里的阴煞比洞穴里的更黏人,像团化不开的霉味,顺着鼻腔往肺里钻。
“沈医生!”
门诊大厅的长椅上,老张缩成虾米状,枯瘦的手攥着病号服下摆直抖。
他旁边的护士小芳正用温水杯给他焐手,发梢沾着的水珠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白,显然刚从哪个闹鬼的病房跑出来。
沈砚冰的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急响,法医白大褂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她蹲在老张面前,指尖搭上他腕脉:“您说凌晨三点,十七个病房同时有人喊’鬼压床‘?”
“具体什么症状?”
老张喉结滚动,眼尾的老年斑跟着哆嗦,“墙...墙里有指甲刮的动静。”
“我迷迷糊糊看见个红影子,就贴在天花板上,舌头耷拉到我枕头边——跟上个月307床那老周走时穿的寿衣一个颜色!”
小芳的手指绞着护士帽带,指节发白:“我去307查房,监控全黑了。
李奶奶攥着我手腕喊’别拉我‘,她指甲盖都掐进我肉里了...“她掀起袖子,青白皮肤下两道月牙形红痕,”可我明明什么都没碰她。“
林观鹤摸出张黄符在掌心搓热,符纸边缘腾起细弱的金芒。
他扫过大厅角落的绿萝——平时油亮的叶子蔫巴巴卷着,叶尖凝着黑水珠,像被抽干了生气。
“阴煞在养魂。”
他把符纸按在墙面,符上的朱砂纹突然炸开,在墙皮上灼出个焦黑的“镇”字,“玄鳞蛇的养魂地断了,可它散出来的阴煞得找新窝。”
“医院这种生死交替的地方...”
沈砚冰突然抬头,瞳孔缩成针尖。
她抓起老张床头卡看了眼:“上个月307走的是78岁的周伯,心梗。
可今天凌晨闹的病房,死者信息全在系统里标红——都是这三个月内医院没留住的病人。“
林观鹤的后槽牙咬得发响。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阴煞浓度检测:230%】的提示刺得他眼睛疼。
他扯了扯沈砚冰的袖口,指节蹭过她腕间冰凉的银镯:“去三楼那间空病房。
我带了引魂香和测煞盘,得试试这些鬼是自主游荡,还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空病房的窗户关得死紧,消毒水味混着阴寒在空气里打旋。
林观鹤把帆布包往地上一甩,铜铃、罗盘、朱砂瓶叮铃哐啷滚出来。
沈砚冰弯腰帮他捡测煞盘时,发尾扫过他手背——凉的,跟平时摸尸体时的温度一样。
“你说它们被驱使...”
她把测煞盘放在床头柜上,金属盘面的指针疯狂打转,“是有人在控鬼?”
“还是...”
“或者玄鳞蛇的残魂没清干净。”
林观鹤撕开张黄符贴在窗缝,符纸立刻腾起青烟,“那蛇在阴脉里养了上千年,残魂说不定附在什么活物上。
医院每天进出这么多人...“他突然顿住,盯着测煞盘的眼神变了。
指针不知何时停了,尖端死死扎向墙面。
林观鹤抄起桃木剑往墙上一敲,“咚”的闷响里,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红绳——绳上串着七颗黑黢黢的东西,在测煞盘下泛着幽光。
“是牙。”
沈砚冰戴上橡胶手套,捏起一颗凑近看,“人的犬齿,牙髓腔里填了朱砂。”
她突然抬头,“这跟周伯寿衣上的盘扣...材质一样。”
林观鹤的太阳穴突突跳。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阴煞聚合源:怨魂锁魂阵(残缺)】
他摸出张血符拍在牙串上,符纸瞬间烧得只剩灰烬,却连牙串上的灰尘都没掀动。
“有人在借医院的生死气养阵。”
他声音发沉,手指摩挲着桃木剑的雷纹,“玄鳞蛇的阴煞只是引子,真正的麻烦...”
“叩叩。”
门被推开条缝。
陈医生抱着一摞病历挤进来,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歪歪扭扭,显然是从哪个科室一路跑过来的。
他额头挂着汗,把最上面的文件夹递给林观鹤:“我查了近三个月的死亡记录...这些病人,临终前都收到过同一家甜品店的外卖。”
陈医生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走廊的灰尘,他把病历夹往床头柜上一放时,金属边角磕出脆响。
林观鹤瞥见他手背上还挂着没擦净的碘伏渍,显然是从处置室一路冲过来的。
“我比对了系统里的护理记录。”
陈医生喉结滚动两下,指尖戳着病历夹第三页,“这些病人...临终前两小时内,都签收过‘甜时屋’的外卖。”他抽回手时,病历纸被带得哗啦翻页,露出几行被红笔圈住的护士备注——
「23:15 307床周伯食用提拉米苏,主诉‘床头凉飕飕的感觉轻了’」
「01:08 512床李奶奶喝蜂蜜柚子茶,攥着护士的手说‘红影子没爬近’」
林观鹤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凌晨三点在307病房,李奶奶攥着小芳手腕喊“别拉我”的模样——可病历里这条备注,分明是李奶奶生前最后清醒时的记录。
他快速翻动其他病历,越翻心跳越快:每份死亡记录后都跟着类似的“异常”护理日志,时间线精确得像被人掐着秒表记的。
“沈医生你看这个。”
他突然把病历推过去,指甲盖几乎要戳穿纸张,“512床的李奶奶,平时最忌甜,护士说她连输液都要调淡葡萄糖浓度。”
“可那天晚上...她主动让护工打电话点了蜂蜜柚子茶。”
沈砚冰的睫毛颤了颤。
她摘下法医手套,指尖抚过“主动”两个字,橡胶手套被她捏得发出细微的嘶响:“活人被脏东西缠上时,潜意识会找能压制阴煞的东西。”
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绷紧,“就像有人被鬼压床会抓朱砂,被邪祟缠上会往庙里跑——这些病人...是被那东西逼得主动找甜食?”
林观鹤的后槽牙咬出酸意。
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阴煞关联物检测:高糖分食品(概率87%)】的提示刺得他瞳孔收缩。
他想起在玄鳞蛇洞穴里,那团阴煞碰了自己兜里没吃完的棒棒糖后,竟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团——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
“小芳,你上个月值夜班时,307床周伯是不是总让你带甜筒?”
陈医生突然转向缩在门边的护士。
小芳的护士帽歪到耳后,闻言猛地抬头,发梢沾的水珠甩在墙上:“对!”
“周伯平时只喝苦茶,那几天非说’嘴里发腥,想吃甜的‘。”
她攥着衣角凑近病历,指甲在”提拉米苏“三个字上划出印子,“我当时还笑他老小孩,现在想想...他吃甜筒那会儿,监控确实没出过问题!”
测煞盘的指针突然开始缓慢旋转。
林观鹤盯着盘面,喉结动了动:“玄鳞蛇在阴脉里养了上千年,怨气里带着极寒。”
“甜属阳,高糖分能短时间提升人气血——”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测煞盘,对着窗外的月光,“就像给活人套了层薄甲,阴煞暂时啃不动。”
沈砚冰的银镯在腕间撞出轻响。
她抄起手机快速划拉,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发亮:“甜时屋的注册地址在老城区巷子里,三个月前突然火起来,主打‘古法手作’。”
她把手机转向林观鹤,照片里的甜品柜上摆着红绳扎的福牌——和墙里那截红绳,纹路一模一样。
林观鹤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摸出张黄符在掌心搓热,符纸边缘的金芒比往常更亮:“有人用甜品当引子,引这些将死之人主动吞阴煞。”
“等他们咽气...怨气就顺着红绳锁进牙阵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砚冰,眼底燃着淬了火的光,“那东西怕甜,但不是怕甜本身——是怕活人吃甜后,气血冲散了它养阵的阴煞!”
沈砚冰的呼吸突然一重。
她抓起桌上的测煞盘,金属盘面被她握得发烫:“如果现在让活人大量摄入糖分...”
“能打乱它养阵的节奏。”
林观鹤打断她,手指已经摸向帆布包的拉链,“但得验证这个猜想。”
“沈医生,你联系镇灵局调监控,我去甜时屋买所有甜品类的样品。”
他扯下外卖服搭在臂弯,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小芳,麻烦你找五个壮实的护工,等会儿需要他们当’实验对象‘——”
“等等。”
沈砚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凉得像刚从冰库里拿出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我跟你一起去。”
她扯下白大褂甩在椅子上,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裹着利落的肩线,“法医验过那么多尸体,不差这趟抓鬼。”
陈医生看着两人风风火火往门外走,突然喊了句:“我让护士站备了姜茶和桂花糕!”
他举起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杯盖没拧紧,甜香混着姜辣飘出来,“要是...要是那东西真怕甜,你们路上吃点垫垫。”
林观鹤在门口顿住。
他回头冲陈医生笑,叼着根从帆布包里摸出的棒棒糖:“谢了老陈。”
糖纸在指缝间沙沙响,“等会儿要是听见医院里有动静——”
他晃了晃兜里的桃木剑,“往嘴里塞块糖,比躲在柜子里管用。”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
沈砚冰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发梢扫过他手背时,这次带着点暖烘烘的甜香——是他刚才硬塞给她的草莓软糖味。
林观鹤摸出手机,系统界面的【阴煞浓度检测】数字还在跳,但他盯着甜时屋的导航地址,嘴角慢慢翘起来。
要抓鬼?先请它吃顿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