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灵局的铁门在身后闭合时,林观鹤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这是局里专门用来镇阴的沉水香,混着沈砚冰白大褂上残留的黑浆味,直往他鼻腔里钻。
他低头瞥了眼怀里的弹珠,原本冰凉的触感不知何时变作温吞,裂缝里的青丝像活了似的,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颤动。
“观鹤,方局在顶楼办公室。”
沈砚冰扯了扯他衣角,发梢那半片碎骨在灯光下泛着惨白。
她走路时腰板挺得笔直,可林观鹤注意到她捏着青铜牌的手指关节发白,“他刚从分部赶回来,听说我们带了玄阴司的东西,连茶都没喝。”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三人的影子。
小芳抱着外卖单缩在角落,发顶的护士帽歪了半寸,眼睛却亮得像两颗小夜灯;
沈砚冰白大褂上的黑浆渍像朵畸形的花,却被她用纸巾仔细压过边缘,看不出半分狼狈;
林观鹤自己更离谱——外套破了三个洞,手背的伤口还渗着血,偏生嘴角勾着笑,活像刚从夜市撸完串的混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方局长的办公室飘着焦糊味。
林观鹤刚踏进去就看见茶几上摆着半凉的泡面,局长大人正对着电脑敲键盘,灰白头发炸成鸟窝,听见动静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熬得通红:“小沈!”
“那东西呢?”
沈砚冰没接话,先把青铜牌和装着黑浆的证物袋放在桌上。
方局长的手刚要碰,突然顿住,从抽屉里摸出副金丝手套戴上——这是镇灵局专门处理邪物的“净手甲”,林观鹤上次见还是在萧宁解剖百年煞的时候。
“阴傀核心掺活人骨灰,青铜牌铸玄阴司纹。”
“小芳说的弹珠碎片,和林观鹤怀里那个是一套。”
沈砚冰声音冷静,指尖点过黑浆里的闪光点。
林观鹤把弹珠掏出来。
方局长的瞳孔猛地收缩,镜片后的光“唰”地暗了:“这纹路...是锁魂钉的残印。”
“十年前玄阴司覆灭时,我们在老巢挖到过类似的东西。”
他突然抬头,目光像刀子似的扎向林观鹤,“你系统任务里提的’上古邪物‘,和这弹珠有关?”
林观鹤摸了摸后颈——那里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闪烁,任务进度条从37%跳到了41%,备注栏新刷出一行字:
【玄阴司余孽重现,宿主需尽快查明其与上古邪物关联】。
他舔了舔后槽牙,把弹珠推过去:“方局,我送外卖时见过最狠的差评师,都没这玩意儿阴。”
方局长没笑。
他抓起座机按了串号码,对着话筒低吼:“老陈!”
“调十年前玄阴司案卷,半小时内送顶楼!”
挂了电话又转向沈砚冰,“小沈,你带林观鹤去资料室,把地下室拍的照片全调出来。”
“小芳,你把医院最近三个月的异常病例整理份清单——要具体到病人症状、就诊时间,明白?”
小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转身跑出去时差点撞翻椅子。
林观鹤刚要跟沈砚冰走,方局长突然喊住他:“小林,你怀里那弹珠...别离身。”
他的声音低了些,像在说什么秘密,“十年前玄阴司老大被斩时,手里就攥着个类似的东西。”
“后来那东西跟着他骨灰埋了,可我们在坟头守了三年,总觉得...没埋干净。”
资料室的空调开得很足。
沈砚冰把地下室的照片一张张贴在白板上,林观鹤站在她身后,看她指尖在照片上移动——墙角的血符、祭坛上的骨钉、阴傀烧焦的残肢。
“玄阴司擅长养鬼为兵。”
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空调风还凉,“我妈当年就是在解剖他们的阴傀时,被反噬丢了命。”
林观鹤愣住。
他见过沈砚冰解剖尸体时的冷,见过她被鬼吓到时的绷,却第一次听见她提家人。
他刚要说话,沈砚冰已经扯过张椅子坐下,放大镜贴在青铜牌上:“蛇形纹是玄阴司的标记,可这尾巴...”
她突然顿住,从抽屉里翻出本旧案卷,“十年前的玄阴司令牌,蛇尾是分叉的。”
“这个...多了道倒钩。”
林观鹤凑过去,“倒钩?”。
青铜牌在放大镜下泛着幽光,蛇尾处果然有道极细的刻痕,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他想起弹珠裂缝里的青丝,喉咙突然发紧——那缕头发的颜色,和沈砚冰垂在肩上的长发,像极了。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芳抱着个厚本子挤进来,发顶的护士帽彻底歪了:“观鹤哥,冰姐,我把病例整理好了!”
她翻开本子,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症状:“7月19号,3床王奶奶说床头有小孩哭,吃了安定也睡不着;8月5号,7床李叔叔说输液管里流的是血,结果...结果真的抽出来半管黑浆!”
林观鹤的手指在本子上划过。
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是个病人的手背,青紫色的斑连成奇怪的纹路——和地下室阴傀身上的符印,一模一样。
沈砚冰突然说,“他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她不知何时调出了医院的就诊记录,鼠标在电脑上快速移动,“王奶奶每周三去郊区菜市场,李叔叔每周六在废弃工厂钓鱼...小芳,医院最近的异常病例,是不是都集中在这两个区域?”
小芳的眼睛亮起来:“对!”
“张阿姨说她在工厂后墙看见过红布,陈爷爷说菜市场里有间锁着的破屋,总飘白裙子!”
林观鹤摸出手机,调出地图软件。
郊区菜市场和废弃工厂的位置在屏幕上连成线,中间恰好是他们发现阴傀的医院。
他想起方局长说的“没埋干净”,又想起系统任务里的“上古邪物复苏”,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突然说,“冰姐,把十年前玄阴司的老巢位置调出来。”
沈砚冰的手指顿在键盘上,抬头看他时,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暗芒——像解剖台上的刀,终于找到了要割开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