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总是带着刀刃般的寒意。雪落落跪在禁地祭坛前,冰晶铺就的地面早已被她的膝盖暖出两洼水痕。精灵长老的银杖重重敲在她面前,杖尾镶嵌的月光石突然迸出警告的蓝光。
\"你可知剜心之术要付出什么代价?\"长老的声音像碎冰相互碰撞,\"心去则缘断,他永生不会记得你。\"
祭坛下传来压抑的呻吟。宁修远被安置在冰棺里,墨色军服被毒血浸透成紫黑。三日前铁衣关那支淬了\"落日红\"的暗箭,此刻正让他胸口蔓延出蛛网状的黑纹。
雪落落突然抓住长老的杖尖,任锋利的月光石割破掌心。\"用我的记忆换他的命行不行?\"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是精灵王,我的心头血能解百毒。\"
\"痴儿!\"长老猛地抽回银杖,雪落落掌心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精灵之心离体那刻,契约就会生效。不是剥夺记忆,是彻底抹去你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冰棺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宁修远嘴角溢出的黑血落在冰面上,竟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雪落落扑到冰棺前,看着他因剧痛抽搐的剑眉——那两道总是为她舒展的剑眉。
\"来不及了。\"她解开衣带时露出心口淡蓝的精灵印记,\"请长老...为我护法。\"
当她的指尖刺入胸膛时,整个森林的雪雀同时惊飞。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某种温暖的抽离感。泛着蓝光的半透明心脏被她双手捧出时,祭坛四周的冰凌树突然开出血色花朵。
\"以心为契,以血为引...\"雪落落将精灵之心按在宁修远心口,看着蓝光顺着他的血脉流向四肢百骸。她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这个人用剑尖挑着一盏兔子灯,笨拙地递到躲在树梢的她面前。
心脏完全没入宁修远胸膛的瞬间,雪落落胸前的空洞突然涌出无数冰晶。它们不是坠落而是向上飞散,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她最后看见的是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和长老悲悯的眼睛。
\"记住,当最后一粒冰晶消失时...\"
长老的告诫消散在风里。雪落落化作漫天冰尘的前一瞬,忽然用尽力气折下一段染血的冰凌。
宁修远在铁衣关的军帐中惊醒。亲卫惊喜的呼喊声忽远忽近,他茫然按住完好无损的胸口。记忆停留在中毒坠马那刻,可此刻体内奔涌的力量分明比从前更充沛。
\"将军昏迷这三日...\"亲卫递上军报的手突然颤抖,\"城门上吊着的刺客尸体...今早全都变成了干尸...\"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宁修远掀帘而出时,数十名将士正惊恐地望着天空。昨夜新死的叛军首领被吊在旗杆上,无数蛛丝般的银线从尸体七窍中伸出,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瞳孔骤缩。这些丝线分明连接着自己指尖,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更可怕的是,他竟从心底涌出嗜血的愉悦。
\"查。\"宁修远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把逆党九族吊在城墙上。\"
转身时,一滴未消散的冰晶血从旗杆坠落,恰巧沾在他手背。皮肤接触血滴的瞬间,他眼底闪过妖异的红光。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将军捏碎了腰间的玉佩——就像三日后他将捏碎政敌喉骨那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