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河间郡 瑞禾村
今年换了朝廷,新的政策下,田地全部收归朝廷所有,按照村落里的百姓,根据人口统一分配,
百姓可以一直耕种,不可以售卖转让。
田租更是比之前少了大半,等到收粮之时,更让村民震惊的是收储方式。
来的不是凶神恶煞,克扣粮食的税吏,而是大家已经普遍熟知的商队与行走乡村的退伍老兵。
商队除了收取固定的田租,百姓的余粮他们也会收购,价格公道,让这些百姓手里第一次多了许多余钱。
天子到底贤良与否,普通百姓并不知道,不过他们切实感受到的东西,只有身边实实在在的感受。
仅仅一年时间,家里的孩童可以去学堂免费识字学本领,每日还能省下一顿餐食,学堂午时会管饭。
大片田地有那种机械铁牛集中翻地耕种,周围几个村子共用一台,官府统一调配。
收麦子时候,官府甚至派来了那种可以直接把麦粒收回来的机关造物。
费用只是一些柴火麦秸,世世代代耕田的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这样,
吃着木柴的机关造物,从田里走一趟,就可以把麦子给收好,陛下派来的官员,就用这一项,就广受好评。
做事公道,处处想着百姓,说一千道一万,家里陶缸粮垛里满满当当的粮食,以及藏在墙角的铜钱,可做不了假。
手里有了钱,谁不会花?
给家中妇人买回来一些布匹,给家中孩童买些饴糖蜜饯果子,美滋滋。
只是看着比往年早了二十多日的第一场雪,让里长有些犯愁。
这天气,怎么一年比一年冷了?
今年的冬日,恐怕是不好过啊!
“赵伯,祭祀玄冥之神的庙祝过来了,要咱们村子出一头黑牛,十石粟米作为贡品。”
听到村子少年的禀告,里长叹了口气,双手抄在袖子里,佝偻着后背,缓缓向村口走去。
村口新打的深水井旁的草庐里,有三个人正坐在里面。
正中的一个正是附近司寒神庙的巫师,他穿着鱼鳞甲(竹片编缀成鱼鳞状),头戴“鼋头帽”(仿鳖首造型)。
身边的庙祝身穿皂色襦裙,深灰色麻布短衣(襦)配长裙,腰间系黄革带,革带上挂着木鱼槌。
另外一个是负责搬运的杂役,看到里长过来,庙祝开口道:
“赵老儿!你们瑞禾村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没有玄冥大神的庇佑,怎么可能如此安稳?
今年异常寒冷,玄冥大神对我等懈怠祭祀甚是不满,这才降下大雪警告。
你们村子出一头黑牛,十石粟米祭品,今日就交给我们带走,不可耽误了祭祀!”
里长陪笑道:
“这可使不得,村里的这头黑牛,可是大汉朝廷分配给军烈属的,
朝廷的恤孤令知道吧?那就是恤孤令专用的耕牛,村里人要借用,也需要提供粮食草料的,
实在是无法当成贡品啊!”
“无法?你们瑞禾村如此怠慢玄冥大神,就不怕玄冥大神降下神罚,将你们村子冻毙大半吗?”
祭司冷着脸,抖了抖身上竹片做的鱼鳞,发出哗啦啦地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里长不敢怠慢,只能继续解释:
“祭祀大人明鉴,真的不是小老儿怠慢,这头黑牛确实是朝廷分配下来的,
村子里还有一头小黄牛,用它顶替祭祀可否?”
祭祀在十里八乡横行惯了,以玄冥大神庙宇祭祀的身份,就连豪门世家也要敬他三分,
今天不过是来征用一头黑牛做祭品,就被人拒绝,让他勃然大怒:
“小黄牛?你这是侮辱玄冥!谁人不知祭祀玄冥大神需要黑牛?”
说着,他翻起白眼,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竹片鱼鳞哗啦啦抖动,
紧接着,身上突然出现一股白烟,旁边庙祝惊道:
“不好,玄冥大神发怒了,正俯身在祭祀身上,快快磕头祷告,不然大祸临头!”
说着,庙祝拉着旁边的力工跪下一边祷告,一边磕头。
惊慌之下,里正和村里的少年也连忙跪在地上,向着庙祝不断磕头,乞求玄冥大神不要发怒。
许久,浑身抖动的祭祀这才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道:
“玄冥大神愤怒至极,原本要降下霜雪坚冰,直接将瑞禾村悉数冻死!
还好我万般恳求,玄冥大神这才暂时作罢,不过为了平息神怒,你们村子要交出黑牛,粟米也要再加十石!
不仅如此,玄冥大神说了,要再出童男童女一对,钱两百!”
听到祭司说的条件,里长直接瘫坐在地,他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竟然惹的玄冥大神发怒成这样,
不仅祭品增加,还需要出一对童男童女!
他愁苦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恳请祭司大人通融通融,黑牛我们全村可以凑钱去买一头回来,
粮食钱财都可以凑出来,童男童女万万不可啊!”
祭司此行就是为了立威,之前他哪次下来收取祭品,百姓都是乖乖双手奉上,予取予夺,还要对他感激涕零。
这次竟然敢和他讨价还价?如此风气被其他村子学了去,那还了得?
他斜着眼睛,仰头晃了晃脖子,阴森森地说道:
“再敢忤逆神明,恐怕就不是祭品翻倍那么简单了,你可想好了,玄冥大神想要的,就是你们村子里的那头黑牛!
其他买来的,都做不了数!
至于童男童女,那两个小娃娃就不错,把他们俩打扮打扮,捆绑好了,明日和黑牛粮食一起送到庙里!”
祭司指着一群放学回来的孩童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送孩童回村的乡村扫盲老师停下脚步问道:
“你是何人?为什么想绑了村里的孩童?难道不怕王法吗?”
庙祝与祭司不认识说话的少年,他们看向里长,庙祝开口道:
“说话的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头?”
里长苦着脸道:
“启禀祭司大人,这是村里学堂的教师,教授孩童们识字,大人也可去旁听。”
祭司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这个少年张嘴闭嘴王法,还以为是什么官宦子弟。
“一个乡间夫子,这么大口气,不怕闪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