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刘禅声音中的愤怒,两个爬来爬去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停下来张望。
刘禅搓了搓脸,拍拍起身的张皇后与阿依珞珈说道:
“别因为朕吓到孩子,放心吧,朕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的大汉有能力庇佑子民了。”
刘禅长呼一口胸中的浊气,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语气平和了许多:
“在家好好陪你们阿娘,朕要去打坏人了!”
随着刘禅与诸葛丞相定好策略,大汉高效地组织能力很快动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与驿站商队体系,一层一层向外拓展,向着河套,汉中乃至南中草原扩散了出去。
当刘禅的车队行进在金牛道之时,各地抽调的精锐与粮草,已经提前到位,
就连秦岭诸道的实际掌控者,山地特种小队,也加大了渗透的力度,一些围绕子午谷的屯粮点开始扩建。
游走在天水的突骑,护卫着补给从陇山道东进。
镇守河套的两百金弦羽林卫南下,抵达陈仓。
抽调的关刀铁卫与开山力士逐渐出现在队伍当中,与白杆无当汇合,
随着刘禅大纛的行进,一支支精锐开始呈环形,向着关中平原逼近。
……
长安城
“求援信送到没?大将军怎么说?”
征西车骑将军府,张合(字儁乂读音俊义)一边查看舆图,一边询问道。
部将拱手道:
“启禀将军,大将军要我军坚守,如今各地灾患四起,粮草不济,原本攻蜀的大军刚刚遣回驻地,
短时间无法支援,此时关中遍地流民,汉军也无法获得补给,只要依托坚城要塞固守即可。”
张合叹道:
“坚守,谈何容易,此次贼蜀来势汹汹,恐怕难以对付啊。”
虽然暂时得不到大将军的支援,不过依托关中诸多城池,守住长安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合分析了一会汉军的动向,直接下令道:
“魏平,着你部以郿坞为前线据点,驻守眉县,利用旧坞的防御工事(当年董卓建造)屯兵储粮,
率步骑万余驻守,依托渭水南岸阻击汉军东进。”
魏平出列拱手道:
“遵命!”
交接令牌之后,张合拿出援字令牌说道:
“着费曜部,在武功(今武功县)设第二道防线,
切记,此地为渭水北岸要冲,可与郿坞形成南北呼应,若汉军想要突破郿坞,
可在此迅速支援,互为犄角,消耗其兵力。”
费曜出列接过令牌高声回应:
“末将遵命!”
张合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了,沉吟半晌,这才继续说道:
“戴陵何在?”
戴陵出列拱手道:
“末将在!”
张合将守字令牌在手里拍了拍,这才递了过去:
“着戴陵部,多设路障,多带弓弩,封锁傥骆道与子午道,严防汉军突袭,不得有误!”
戴陵用拳头捶打胸口护心镜,高声回答:
“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严密把守谷口,让一个汉军也无法通过!”
张合这才点头道:
“很好,我将亲率虎豹骑屯驻长安西边的槐里(今兴平),一旦郿坞等地遭遇汉军,燃放烽火狼烟,
我就率领虎豹骑沿渭水快速驰援,冲击汉军侧翼。
内外夹击之下,汉军必然自溃!”
张合握住腰间长剑,勉励道:
“如今关内遍地流民,汉军无法就地补给,只要我等固守,汉军用不了多久自会退却,
届时,我亲自为你们表功!”
“遵命!”
“开拔!”
……
远处的郿坞只能隐约看见,这些流民刚被驱赶过来,
就算离着这么远,风中还是传来血腥味与腐败的气息。
即便这样,这里也比并州冀州那边好很多,
这边蝗灾不厉害,也下了雨,还是能找到点野菜树皮,他们一路乞食到此,明日会倒在哪里,并不知道。
这片田地已经荒芜很久了,田埂上的榆树树皮早就扒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他们已经没有走路的力气,从郿坞走到这里,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力气,
如果不是这边还有河水,恐怕很多人已经干死了。
那边的少年在啃河边的泥土,老妪很想告诉他,那不是白土,不能吃,
只不过,她努力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
能吃不能吃,又有什么分别呢?
怀里的孙儿突然发出低沉的声音:
“阿婆,饿。”
老妪慈爱地从怀里摸索出小半个野菜团子,刚想要递给孙儿,就听见身边不似人声的嘶吼:
“把团子给我!不然就吃了这小娃!”
老妪紧紧攥着手里的团子,俯身把骨瘦如柴的孙儿护在怀里,抓着身边的棍棒呲牙恐吓道:
“滚!”
身边的说话的是一个拖着瘸腿的男子,似乎在郿坞被魏军驱赶时戳断了腿,
此时他一边向这边爬,一边举着手里的石头威胁:
“给我,团子给我!”
老妪手腕都在发抖,依然握紧棍棒,在流民里,但凡露出一点软弱,就会被这些饿极了家伙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虽然也没有力气,还是想努力护住孙儿,努力撑着手里的棍棒想要起身。
那个瘸腿的男子越爬越近,手里的石头已经高高举了起来。
“体面一些吧!”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遮住了光,伸出一只脚,没费多少力气,就把瘸腿男子拨到一旁。
说着,整个人扶着一根木棍坐在老妪身边,似乎自言自语道:
“都是苦命人,就算饿死,也不能做禽兽之事,体面些吧!”
老妪这才看到,救了她的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汉子,不过瘦脱了相,粗粗的眉毛格外显眼。
“谢恩公,这个菜团……”
老妪勉强坐了起来,拿出菜团想要递给对方,
“给小娃吃了吧,我吃这点也不顶事。”
汉子舔了舔嘴唇,伸出粗壮有力的大手,抠开坚硬的地面,捏出一个草根,放在嘴里咀嚼。
草根又苦又涩,他浑不在意地吞下,看着四周东倒西歪的流民,啐了一口嘴里的泥土,恨恨道:
“这该死的世道!”
就在这时,西边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远处战马的嘶鸣声响起,
这些刚被魏军赶过来的流民惊恐地起身躲避,
那些兵丁可是丝毫不讲情面的,直接用刀枪驱赶,慢上一点直接就被戳死砍死。
只是他们摇摇晃晃起身,又茫然四顾,天下之大,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