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处理完这些府内的琐事,才感到一阵疲惫缓缓袭来。
她让紫月备了热水,仔细沐浴过后,换上柔软舒适的寝衣。
暖黄的烛光下,紫月一边轻柔地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压低声音,汇报着刚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
“小姐,奴婢都打探清楚了。”
“那位誉王殿下,在慎刑司外头磨蹭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得像锅底。”
“听慎刑司门口当值的小太监偷偷说,好像……他压根就没能见到秦若玲的面儿。”
“哦?没见到?”苏晚的动作微微一顿,倒是有些意外。
慎刑司那些见风使舵的狗奴才,竟然敢拦着堂堂誉王?
“是呢。”紫月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解气,
“据说是皇后娘娘亲自下了懿旨,说秦若玲罪大恶极,案情未明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连太尉府派去的人,都被硬邦邦地顶回来了呢!”
紫月补充道:“看来皇后娘娘这次,是铁了心要严办秦若玲,给您出气了!”
苏晚若有所思。
皇后此举,固然有维护宫规、敲打太尉府,杀鸡儆猴的意思在。
但恐怕……未尝没有借此向她示好的成分。
毕竟,秦若玲要构陷的人是她苏晚。
皇后严惩秦若玲,客观上,就是在给她苏晚撑腰。
看来,今日在宫宴结束时,她主动退让一步,提出不愿追究、请求约束宫中言论的决定,是走对了一步棋。
至少,暂时赢得了皇后的些许好感。
“太尉府那边呢?”苏晚继续问道,“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太尉府倒是安静得很。”紫月摇了摇头,秀眉微蹙,
“秦太尉直接称病在家,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也没派人出来闹事。”
“不过小姐,奴婢总觉得……越是这样风平浪静,越是让人心里发毛。”
“总感觉他们,像是在暗地里,憋着什么更阴损的大招呢!”
苏晚赞同地点头。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往往更加令人心悸。
秦太尉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根基深厚,绝不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恶气,眼睁睁看着最疼爱的嫡长女就此被毁。
“让宸王府那边留下的眼线继续盯紧了。”苏晚沉声吩咐道。
“尤其是太尉府和誉王府的一举一动,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刻报给我,不得延误。”
“是,小姐。”紫月郑重应下。
长发渐渐干爽,带着清幽的香气。
苏晚挥退了紫月,独自一人坐在摇曳的烛光下。
她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执起狼毫笔,开始仔细梳理今日得到的所有信息,以及接下来需要应对的局面和反击的计划。
秦若玲已入囹圄,暂时掀不起风浪,但太尉府的反扑,必定会接踵而至。
柔嘉郡主被禁足宫中,短时间内也无法再出来兴风作浪。
眼下最大的威胁,一是来自太尉府不计后果的报复。
二便是那个伪善阴狠的誉王慕容凯,随时可能在暗处发动的毒计。
还有……府里那个屡教不改、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庶妹苏雪。
苏晚拿起桌上那只、从春桃袖中掉落的银香球,放在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转动着。
苏雪这愚蠢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她。
这引蝶香……或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苏晚却毫无睡意。
她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望着天边那轮凄清的残月,任由冰凉的夜风拂过脸颊。
前世被剜心夺血的锥心之痛,今生步步为营的刻骨仇恨,在她胸中激烈地翻涌、碰撞。
慕容凯!
苏雪!
秦若玲!
还有那些曾经参与构陷她、害死她的人……
这一世,她苏晚回来了。
欠了她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全部讨回来!
一个都跑不了!
正如苏晚所预料的那样,赏花宴的风波,并未因秦若玲的入狱、和柔嘉郡主的禁足而真正平息。
仅仅几日之后,平静的表象便被彻底打破。
先是慎刑司那边,隐隐约约传出消息。
据说太尉府的人,开始在暗中频繁活动。
虽然明面上不敢再去慎刑司公然捞人,但私底下却没少使银子,上下打点,想要让秦若玲在里面少受些皮肉之苦。
甚至还有风声传出,说秦太尉正在秘密搜集所谓的“证据”,
想要证明秦若玲是被冤枉的,其矛头,直指一手将秦若玲送进去的苏晚!
“小姐,您听听!太尉府这些人果然贼心不死!”紫月得知消息后,气得俏脸通红,
“他们竟然还想倒打一耙!简直是欺人太甚!太不要脸了!”
苏晚此刻正临窗翻看一本古旧的医书,闻言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平静道。
“意料之中。”
“秦若玲是秦太尉的心头肉,他岂会轻易放弃?”
“由他们去折腾便是。”
“正好,也让我看看,这盘踞朝堂多年的太尉府,究竟能使出些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来。”
她对秦若玲的罪证,早已掌握得一清二楚,人证物证俱在。
太尉府想翻案?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她倒是很乐意隔岸观火,看看秦太尉为了营救这个宝贝女儿,会不惜暴露出哪些隐藏的底牌和人脉。
紧接着,誉王府那边,也有了新的动静。
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阴狠毒辣的慕容凯,似乎并未受到秦若玲事件的丝毫影响,反而比之前更加活跃起来。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在朝中拉拢官员,培植势力。
又时常出入文人墨客的雅集,吟诗作对,故作风雅,处处展现出礼贤下士、仁德宽厚的虚伪模样,
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储君,开始紧锣密鼓地为自己铺路。
与此同时,一股针对苏晚的负面流言,也如同鬼魅般,开始在京城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悄然流传开来。
有的说她心机深沉歹毒,为了攀附权势滔天的宸王,不惜精心设计,构陷无辜的太尉府千金。
有的说她医术诡异邪门,那日在宫宴上救下方家小姐,根本不是靠的真本事,而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邪术。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将柔嘉郡主被蝴蝶围攻之事,也强行安在了她的头上,绘声绘色地说她会使妖法,能驱使鬼魅……
这些流言蜚语,虽然都没有直接点出苏晚的名字,只用“某县主”、“某府嫡女”来代指。
但明眼人一听便知,这字字句句影射的,就是刚刚在宫宴上大出风头的安宁县主苏晚!
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下作,简直昭然若揭!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紫月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忍不住跺脚骂道:
“这一定是誉王那个卑鄙小人搞的鬼!”
“他自己狼心狗肺,背信弃义在先!如今竟然还有脸,在背后散布这些恶毒的谣言来污蔑您!”
“小姐!他……他真是渣到骨子里了!无耻之尤!”
苏晚缓缓放下手中的医书,绝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但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骤然闪过一抹冰冷刺骨的寒芒。
慕容凯。
他这是按捺不住,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要彻底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在京城声名狼藉,再也无法立足吗?
好。
很好。
既然他这么喜欢在背后玩弄这些阴险的伎俩。
那她苏晚,就好好陪他玩上一玩!
“紫月。”苏晚平静吩咐道。
“你去宸王府留下的那个联络点,替我传个消息出去。”
“传什么消息,小姐?”紫月连忙凑近,竖起了耳朵。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意,凑到紫月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交代了几句。
紫月听完,眼睛瞬间越睁越大,小嘴也惊讶地张成了圆形,脸上露出了既震惊又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兴奋表情。
“小姐……这……这样真的行吗?会不会太……”
“去吧。”苏晚轻轻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冷意。
“记住,事情做得隐秘些,手脚干净点,莫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奴婢明白!”
紫月瞬间领会了自家小姐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领命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