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
姜昭木着脸，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情。
卢宝柚和栾烈他们还被她关在神农架里面呢。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姜昭收回视线，眨了下眼。
明天再去接他们吧。
姜昭想。
……
第二天中午。
九华山下。
乌云密布，林七夜站在山脚，宿命和尚站在他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林七夜看起来脸色不太对劲。
想不明白。
姜昭昨天那么一说，今天处理完事情，中午就拖着宿命和尚来了九华山。
林七夜：……
已经消肿的脸颊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林七夜默不作声的看了眼身边的宿命和尚，对上他面无表情的目光，又转头去看身前的九华山。
“来了就上来。”
姜昭的声音穿过山间，落在两人耳中。
林七夜：……
宿命和尚抬脚往山上走去，也没说要喊身边的林七夜一起。
林七夜：……
按林七夜和宿命和尚的速度，按说应该没一会儿就到了山顶，但林七夜磨磨蹭蹭，硬是又拖了一分钟。
等林七夜到山顶时，就看见姜昭坐在石桌边，漫不经心的倚靠在桌子上，听见他上来的动静，眼一抬看过来。
“林司令很守时啊。”姜昭眉梢微扬，意味不明的感叹一句。
林七夜：……
“伤养好了？”瞥了眼林七夜的手腕，姜昭问道。
“嗯。”
察觉到姜昭的视线，林七夜将手腕往后藏了一点，点头。
得到林七夜的回答，姜昭站起身，抬脚朝着林七夜走近两步。
“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姜昭问。
林七夜摇头，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点了下头。
他应该知道吧……
“几年前，叶梵在这里，以命换命救回了周平，成就了大夏第一位人类主神。”
姜昭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殿，语气平静。
“几年后，你在这里继任守夜人总司令。”
“林七夜，昨天你割开手腕将自身的血液喂养给真理之门时，你是怎么想的？”
姜昭转头看向林七夜，神色有些疑惑。
她是真的不明白，林七夜都已经是总司令了，孰重孰轻，他难道拎不清吗？
林七夜抿唇，他看了姜昭一眼，宿命和尚站在一边，不说话，只是听着姜昭问话。
“……安卿鱼说真理之门能把江洱带回来，我不只是总司令，更是夜幕的队长，如果真理之门真的能带回江洱，我作为夜幕的队长，无法袖手旁观……”林七夜低声解释道。
“他说你就信？”姜昭挑眉，眼中意味不明。
“蠢货。”
“走到这一步，除了你的出现，其余事情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这是我们布了两千年的局。”被骂了林七夜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看了站在旁边的宿命和尚一眼，说道。
“两千年的局？”
姜昭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轻笑一声，看向林七夜，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那你说说，你布了两千年的局，保住谁了？”
“赵空城、陈牧野、周平、叶梵、假面、灵媒、吴湘南、左青、米迦勒、夏思萌……”
姜昭站在原地，抬眸注视着林七夜，一个一个的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来。
“就连在国运中蕴养，能永世长存的霍去病和公羊婉你都没保住，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是你布了两千年的局？”
“你说你不只是守夜人总司令，更是夜幕小队的队长，那夜幕小队你保住谁了？
江洱、迦蓝、曹渊，还是成为门之钥的安卿鱼？”
说到这里，姜昭冷笑一声。
“哦，你确实保住了安卿鱼。”
林七夜抿唇，听着姜昭毫不留情的话，脸色有些难看。
“既然这样……”
姜昭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淡下来，她看着林七夜，淡声开口。
“林七夜，让我看看，继承了米迦勒神格成为炽天使，和守夜人总司令的你，有什么长进。”
听见姜昭的话，林七夜瞳孔一缩，看向姜昭的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但姜昭明显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闪身握拳朝着林七夜面门打去。
林七夜下意识抬手格挡，姜昭的拳风凌厉，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没想到姜昭说动手就动手，心中虽然惊讶，但这么多年拼杀的战斗本能瞬间被激发。
林七夜侧身一闪，避开姜昭的后续攻击，同时凝聚起体内的力量，鸿蒙灵胎就是比之前的身体要好用，不仅寿命长，力量也更强。
但在姜昭眼中明显不够格。
姜昭没用剑，林七夜也就赤手空拳的接住姜昭的攻击，两人一来一往的过了几招，姜昭停下来，站在原地甩了甩手。
“你可以将另外两个也拉过来，用你所有的本事，不然，你会很惨。”
再怎么说林七夜也是倪克斯认定的孩子，姜昭友情提醒了一下。
林七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太空中的炽天使分身带过来，依旧是自己站在原地，不过手上倒是握住了天丛云剑。
姜昭挑眉，见林七夜坚持这样，也不多说什么，身体力行的证明就算林七夜拿着天丛云剑也没什么用。
也证明了自己没说谎。
……
林七夜被揍的很惨。
轰——！！
九华山顶的地面上被砸出了好大的几个坑，林七夜灰头土脸的躺在坑底，天丛云剑也被姜昭扔到一边。
姜昭拍了拍手，又拍掉衣摆上沾到的灰，看了眼躺在坑底的林七夜，目光移向站在旁边的宿命和尚。
宿命和尚：……
一分钟后，林七夜旁边又砸出一个大坑，坑底躺着宿命和尚。
炽天使分身也被林七夜从太空中拉下来，有奇迹傍身的炽天使要麻烦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两分钟后，林七夜头顶上的那个大坑又深了一些，坑底躺着炽天使林七夜。
姜昭甩甩手，扫了眼呈品字型排列躺在坑底的三人，摇了摇头。
“林七夜，两千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没有丝毫长进。”姜昭垂眸注视着坑底的林七夜，面无表情的开口。
“混沌和黑山羊已死，最大的威胁不在，林七夜，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
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你，先是守夜人的总司令，是左青寄予厚望的继任者，再之后才是夜幕的队长。
不要拿大夏去陪你赌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
仁慈是这个位子上的大忌。
安卿鱼我现在可以留他一命，但如果你最后依旧拎不清，我亲自来杀他。”
对林七夜说完，姜昭微微侧头，看向旁边坑底的宿命和尚。
“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我确实认为你比林七夜更适合总司令这个位子，但这不重要。
不要对王面，栾烈和恶魔他们动手，这是警告。
米迦勒在先，不要再有第二次。”
说完，姜昭连余光都没分给坑底三人，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总司令的位子不是我想要的。”林七夜沙哑着声音开口，他闭上眼，眼角沁出一点泪光。
“迦蓝死了，曹渊死了，江洱死了，夜幕小队分崩离析，我只想要他们好好活着……”
“重要吗？”
姜昭打断林七夜的话，转头垂眸，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神色冷漠。
“渔村闭环，王面可以为了堵住被克苏鲁污染的高天原而选择让假面覆灭；
叶梵为了让大夏拥有第一个人类主神以命换命；
陈牧野为了镇守湿婆怨待在沧南十年；
灵媒一人存活，全队不灭；
大夏不死，凤凰永生的凤凰小队……
哪一个没有为大夏舍弃过什么，哪一个想走到绝地？
你想让夜幕活着，王面不想让假面活吗？
叶梵不想活吗？
陈牧野不想活着回去见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吗？
卜离吴通玄不想让灵媒活过来吗？
夏思萌不想活吗？！”
姜昭冷眼注视着林七夜，一字一句的反问着他。
“那些死去的守夜人不想活吗？只有你想让夜幕小队活着吗？！”
“林七夜，如果你只是夜幕的队长，你带着夜幕小队跟着安卿鱼投奔克苏鲁的阵营我也不会说什么。
但你不是。
你现在是守夜人的总司令。
不管你想不想坐上这个位子，既然你已经接下了左青的任命，成为了守夜人总司令，那就舍弃你那些所谓的情谊。
叶梵和左青不会想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人为了点私人感情而葬送大夏。”
姜昭抬头，看了眼前方静默伫立的大殿。
“叶梵当年在此坐化，你也应该在这里想清楚，身为总司令的你，现在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话落，姜昭转身离开，再也没看躺在地上的三人一眼。
*
大夏很大。
姜昭先去神农架将关着的十八个人放出来，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之后费了点力气找到王面一行人。
但她没跟七人见面，隐在暗处跟着王面他们走了两天。
看见天平他们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而王面就算使用时间回溯，对他的影响也不大，姜昭放下心来。
“再见。”
姜昭跟七人轻声道别，往下拉了拉斗篷帽檐，转身离开。
王面和天平若有所感的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
如同姜昭跟卢宝柚所说，她在这里没有地方去。
上京郊外没有假面的房子，扶桑也不在这里，天庭陷入沉眠，找的话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至于地狱……
不说地狱已经被沈青竹炸掉，就算地狱还在，也不是她想去的地方。
在外兜兜转转几天，最后还是回了一片废墟的天国。
姜昭进入天国后，关闭了天国对外的通道，隔绝了所有人。
再次去看大夏的情况时，一切终了。
看见自己挂念的人依旧安好，姜昭就没再看那边的消息。
……
研究了很久自己要怎么才能回去，但始终没能成功。
姜昭跪坐在树下，眼神平静无波，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轻轻握拳。
如果寻常手段回不去，那如果她杀了自己，是不是就有可能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姜昭手腕一翻，一把小刀出现在她手中，对准自己的心口，毫不留情的刺下去。
……
姜昭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姜昭转头垂眸，看见趴在床边静静睡着的蔷薇。
轻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抬手轻勾，一条毯子从窗边的沙发上飞过来，盖在蔷薇身上。
姜昭垂眸看着蔷薇，见她安稳的睡着又转头看向窗外。
那把刀其实并没有刺下去，小刀刺下去的瞬间像是被挡住一般，她再睁眼时，就已经回来了。
在那边时，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怎么回来，真正回来后，才有时间去细想那边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么惨烈吗？
姜昭半敛眸，食指轻轻摩挲着被子，想着。
蔷薇轻轻动了一下，感觉到身上盖了什么东西，缓缓睁开眼，有些不清楚的视线落在床头，看见垂下来的一截手臂，眨了眨眼。
目光上移，清晰的视线落在靠坐在床头的姜昭身上，有些懵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啊——昭昭你终于醒了！！”
对上姜昭含笑的视线，蔷薇猛的扑过去，紧紧抱住姜昭。
“蔷薇，我睡了多久？”姜昭抬手回抱住蔷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
“五天了。”蔷薇埋头在姜昭肩上蹭了一下，闷声答道。
“王免他们呢？”姜昭问。
“在女娲娘娘他们那里……哦对，我赶紧通知队长他们。”说着，蔷薇松开姜昭，掏出手机给王面他们打电话。
五天……
姜昭垂眸，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一下。
原来那边的五年相当于这边的五天吗？
……
得知姜昭已经醒了，王免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女娲三人也赶了过来，还带着杨戬和孙悟空两人。
乌泱泱的一片挤在客厅内，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姜昭看。
姜昭：……
“我说，别盯着我看了，怪瘆人的。”姜昭语气有些无奈。
“昭昭，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檀香眉头轻蹙，说道。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米迦勒和路西法晚来一步，看见围在姜昭身边的人，米迦勒站在外围，没硬挤进去。
路西法就不一样了。
见缝插针挤到姜昭身边，但最后被伏羲拦住，没挤进去。
路西法：……
“眼睛怎么红红的，受委屈了？”女娲坐在姜昭身边，轻声问。
姜昭抬头看了女娲一眼，眉眼垂下去，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抱住她。
“真受委屈了？”被抱住的女娲挑眉，许久不见姜昭这副模样，有些惊讶，“受委屈了就说，我们还能让你被欺负不成？”
“谁敢欺负师姐，我打爆他的头。”孙悟空呲牙。
杨戬点头。
“……没有。”姜昭还是摇头，闷声说道。
只是想到在那边，她所熟知的好友，长辈都死去了，姜昭有些难过。
姜昭微微抬头，视线越过围在身边的人，落在外围的米迦勒身上，眼眶又红了一点。
对上姜昭委屈巴巴的视线，米迦勒眨了下眼，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上前两步，从外围挤到姜昭面前，半蹲下来。
看见米迦勒，姜昭更难过了，她松开抱着女娲的手，一把抱住蹲在自己面前的米迦勒，哇地一声哭出来。
在场众人：！！！
真受委屈了啊？
这是在场所有人内心的统一想法。
被姜昭抱住痛哭，止不住的泪滴落在颈间，米迦勒有些不知所措，他抬手搂住姜昭，安抚的拍了拍姜昭的背。
“陵光，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米迦勒抬手抚上姜昭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安抚的开口。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姜昭揽着米迦勒的脖子，双手死死的攥着他后背的衣服，哭了好半晌后，才哽咽着开口。
带着些小孩子脾气。
“我讨厌林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