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颤抖着捧起琥珀,温润的触感让她鼻尖泛酸。
琥珀深处封印着朵永不凋零的桃花,花蕊间还凝着一滴朱砂色的水珠,在晨光中轻轻晃动,仿佛父亲未说完的叹息。
獙君的尾巴无声地缠住她手腕,九尾尾尖的冰晶折射出细碎光芒,将祭坛染成朦胧的银雾。
小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滴朱砂色的水珠,赫然发现,里面蜷缩着一只形如米粒却流转着月华般银辉的小虫子。
它六条蛛足状的触须微微颤动,顶端缀着细小如星芒的倒钩,每当触碰水珠内壁,便晕开蛛网状的幽蓝涟漪。
蛊虫背部的甲壳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内部跃动的赤金色光团,宛如封存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烛火。
“难道,这就是…”
小夭话音未落,青铜匣底部突然浮现出血色纹路,如同被唤醒的古老契约般蜿蜒游走,拼凑出母亲阿珩独有的笔迹:
「世人皆知引魂以命换命,吾以心血改作双生,佑吾女岁岁平安」。
巫王的骨铃发出刺耳的嗡鸣,老人颤抖着后退半步,
“这…这是西陵巫女重塑的双生引魂蛊!传说中能让施蛊者与受蛊者魂魄共生的禁忌之术!”
“小夭…”
獙君担忧地看向小夭。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夭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琥珀表面的刹那,封印的桃花突然剧烈颤动,朱砂色水珠如活物般扭曲。
一滴泛着金光的水滴顺着花瓣坠落,在琥珀底部缓缓浮现出母亲最后的叮嘱:
「情之所至,双生可成;以心为引,命魂共生」。
小夭盯着琥珀底部渐渐成型的字迹,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灿烂的弧度。
原来母亲早在几百年前,就预见了她会在命运的洪流中踽踽独行,故而以精血为墨、魂魄为笔,在引魂蛊中埋下这般温柔的伏笔。
“娘...谢谢您。”
小夭将脸颊轻轻贴在琥珀上,温热的气息让里面的桃花仿佛都跟着颤动。
她忽然想起幼时母亲总爱将她抱在膝头,用发间的桃花簪轻点她鼻尖,说
“我的小夭啊,往后无论遇上什么,都要记得随心而行”。
此刻再忆起这话,才惊觉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温柔,皆是为今日铺就的路。
小夭抬眼望向巫王,眼中还噙着未干的泪花,却已恢复了几分坚毅,
“巫王前辈,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她握紧手中的琥珀,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想请您帮我炼制一枚压制情蛊的丹药。”
巫王手中的骨铃猛地一震,苍老的面庞满是惊,
“你...你中了情蛊?”
小夭咬住下唇,缓缓点头,
“双生引魂蛊需以心为引,可情蛊的反噬会干扰契约缔结。所以,我才想请前辈...炼制一枚压制情蛊的丹药。”
“胡闹!”
巫王的龟甲杖重重顿在青砖上,
“情蛊入髓,强行压制会伤及元神!当年赤宸...”
老人突然噤声,苍老的眼眸掠过一丝痛色。
“我知道,但我必须这么做。唯有压制住情蛊的反噬,我才能毫无顾忌地用双生引魂蛊与相柳缔结契约。”
獙君的尾巴不自觉地收紧,冰晶尾尖轻轻蹭着她的手背以示担忧。烈阳则默默握紧佩剑,饕餮纹泛起微光,似在为即将到来的恶战蓄势。
巫王凝视着小夭决绝的面容,想起赤宸夫妇为护女儿不惜一切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赤宸和西陵巫女若泉下有知,怕是也会赞同你的选择。只是这丹药所需的‘忘忧草’和‘千年雪魄’,此二者皆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炼制过程更是凶险异常...”
“为了相柳,再凶险我也愿意一试!”
小夭急切道,
“我想,父亲留下的阵中或许就有忘忧草。当年他为了以防万一,定是将许多珍稀药草都藏在此处。”
她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收好,目光落在祭坛角落一处布满符文的暗格上,那里隐隐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巫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说得不错。但炼制丹药还需你的一滴心头血为引,你当真想好了?”
小夭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光芒一闪,已刺破心口,鲜红的血液滴入青铜匣中,与母亲留下的字迹交相辉映,
“我早已想好。母亲改写引魂蛊,就是希望我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巫王不再多言,挥动龟甲杖打开暗格,取出一株泛着幽蓝光芒的忘忧草,
“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着手准备炼制。你们也尽快动身,去极北之地,寻来千年雪魄吧。”
小夭紧紧握着琥珀,默默在心中祈祷——为了那个总是口是心非却愿为她付出一切的九头妖,这一次,她定要逆转命运。
暮色漫进绿竹楼时,竹影在青砖上摇晃成不安的涟漪。
獙君的九条尾巴垂落在地,尾尖的冰晶凝结成细小的冰棱,将小夭脚边的青砖刺出密密麻麻的凹痕。
它突然化作人形,一双狐狸眼里泛起涟漪,指尖死死揪住小夭的衣袖,
“你可知强行压制情蛊,会让元神如同被万蚁啃噬?你明明最怕疼了…”
獙君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烈阳则伫立在阴影中,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气息,手中的饕餮纹剑不自觉地发出低鸣。
他突然一脚踢翻身旁的木凳,木凳倒地的声响惊得烛火猛地一跳。
“糊涂!简直是糊涂透顶!”
他大步上前,剑鞘重重磕在案几上,震得青铜匣都跟着晃动,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阿獙如何去见阿珩?”他脖颈处青筋暴起,素来冷峻的面容满是焦急与愤怒。
见小夭不语,烈阳一把扯下腰间的酒壶,将壶中烈酒狠狠地灌进喉咙,辛辣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那九头妖怪...他值得你如此这般吗?”
小夭垂眸望着掌心母亲留下的襁褓金线,声音轻却坚定,
“世间事,不关乎值不值得,只关乎愿不愿意。”
她抬眼时睫毛还沾着未干的泪珠,眼底却燃着灼人的光,
“为了相柳,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