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李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停了。
但他的身体,却比恐惧更快一步!
没有追。
他甚至没有产生一丝一毫想要探查的念头。
几乎就在那诡异黑影消失的同一刹那,李维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形猛地一矮,脊背死死贴住冰冷粗糙的石墙。
无声无息地倒退。
朝着身后那间囚室的方向。
他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像一抹正在被黑暗本身吞噬的墨迹。
双眼死死盯着长廊尽头,那片连烛光都无法照亮的深邃黑暗里。
就连呼吸声,都被他强行压制到了极限。
只有胸膛,在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频率,轻轻起伏。
冰冷、潮湿的空气灌入肺叶,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与陈年血污混合成的腥臭,疯狂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未知,才是最极致的恐怖。
那个黑影是什么?
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在那里,而自己在这里……
退回囚室的过程中,李维的余光瞥见了墙上那些画像。阿萨扎尔家族的先祖们依旧冷漠地凝视着他,仿佛在嘲讽他的狼狈。
格鲁……你真的背叛了我吗?
愤怒在心头燃烧,但更多的是困惑。那个矮小佝偻的管事,真的有胆量设计陷害他?还是说,这背后还有更深层的隐情?
“吱嘎……”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咔哒。”
木门的插销,被他稳稳落下。
这声清脆的“咔哒”,在这死寂到令人发疯的长廊中,却宛如平地惊雷。
直到此刻,李维才终于舍得将后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积郁在胸口的浊气。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一片。
手掌下意识地摸向袖口的挫骨刀,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但仅仅一把刀,面对未知的危险,显然是不够的。
不行。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李维的目光,如同饥饿的野狼,缓缓扫过囚室内散落的那些刑具。
铁处女。
拷问架。
带着倒刺的粗大锁链。
每一件冰冷的钢铁,都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仿佛在无声地低语,诉说着曾经附着于其上的痛苦、绝望和无尽怨恨。
这里,是一座用死亡和哀嚎堆砌而成的“博物馆”。
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开,并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成型。
既然无法指望外界。
那就自己创造一个“帮手”!
就像卡萨那样……
一个,只听从于他,绝对忠诚的……怪物!
李维的眼中,闪过一抹深不见底的幽光。
他想起了在阴影世界中那个声音的话语——“每一次归来,您都将重新品尝此地积郁的无尽苦难”。
既然这里充满了苦难和怨恨,那么用这些负面情绪来驱动自己的造物,岂不是正合适?
他立刻开始行动。
他用尽全力,将那根浸透了无数死囚气息的绞刑架横梁拆解下来,作为造物的主体躯干,重重地立在囚室中央。
木质的横梁上还残留着绳索的痕迹,那些痕迹仿佛诉说着无数悲惨的故事。
他拖动“铁处女”,用蛮力将其掰开,那布满致命尖刺的前后铁板,被他“砰”、“砰”两声,暴力地嵌入木制躯干,形成了最狰狞的胸甲与背铠。
尖刺上的暗褐色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些曾捆缚过无数囚徒、磨平了无数血肉的粗大锁链,此刻在他手中“哗啦”作响,成为了它扭曲的四肢。
每一环锁链都诉说着它们曾经束缚过的绝望。
更多叫不出名字的、造型诡异的金属刑具,被他巧妙地拼接、固定,化作了坚固的关节与肌腱。
他从墙上拽下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型铁钩,装在了它的左臂末端,钩尖上暗褐色的血垢散发出甜腥的气息。
而它的右臂,则连接着一柄沉重到足以砸碎城门的链枷。
很快。
一个由纯粹的恶意与痛苦拼凑而成的人形聚合体,就这么躺在了囚室的中央……
它有一人半高,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与铁锈味,仿佛凝聚了此地自诞生以来所有的苦难与折磨。
李维退后两步,冷漠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这个造物比他之前制作的任何木雕都要粗犷,也更加恐怖。
它不再是精致的艺术品,而是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武器。
还差最后一步——赋生之力。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这个刑具怪物的胸膛。
却在最后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
李维想起了那天与老师埃蒙密谈时,收到对方的告诫。
“阴影之力是未知的,也是危险的……”
而在阴影世界中,那个未知存在同样提醒过自己对阴影之力的使用。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于是,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在整个囚室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刚德……”
李维下意识低声呢喃出这个名字。
高大,坚硬,由刑具组成。
这个名字,很适合它。
刚德,由死亡和痛苦铸就的守卫……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形的阴影之力从李维的掌心山呼海啸般涌出,疯狂地灌入那具由痛苦和钢铁构筑的躯壳!
“嗡——!”
整具造物发出了低沉的、金属共振的悲鸣,那声音不似凡物,更像是无数亡魂在此刻齐声哀嚎!
囚室内的空气开始扭曲,仿佛有无形的旋涡在疯狂搅动。墙角的烛火剧烈摇摆,投下扭曲不定的影子。
缠绕在它头颅位置的锁链缝隙中……
猛地亮起两点深邃如血的、不祥的赤红色光芒!
那光芒里,没有丝毫生命的温度,只有永恒的、冰冷的……怨毒。
刚德。
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