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雨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缭绕间,她眯着眼看向站在阴影里的墨寒。
“又失败了?”她轻笑一声,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堂堂‘寒鸦’,连一个女人都杀不掉?”
墨寒沉默地擦着手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运气好。”他冷冷道。
“运气?”柳梦雨嗤笑,“还是你心软了?”
墨寒猛地抬头,眼底寒光乍现。
柳梦雨却不怕,反而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到他面前,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低声道:
“陈长官很失望……再失败,你的‘复仇’就永远只能是梦了。”
“闭嘴吧!”墨寒不耐烦地转身走开。
与此同时,山田幸子靠在病床上,雪白的绷带缠绕在她锁骨处,渗出一丝暗红。
松本和中村正雄刚刚离开,虚伪的慰问还回荡在空气中。她面无表情地撕掉他们送来的花束卡片,丢进垃圾桶。
“少佐,需要再检查一下伤口吗?”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出去。”她淡淡道。
门关上后,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绷带下的弹痕。
墨寒的子弹。
她闭上眼,回忆晚宴上那双熟悉的眼睛,眼神里是愤怒和恨,却又在最后一刻偏了一寸。
她攥紧床单,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我必须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必须让他停手!
山田幸子康复后,她以白燕秋的身份回到王记药铺。
“行动终止!”王掌柜重重拍桌,脸色阴沉,“墨寒已经失控,他会毁了整个计划!”
白燕秋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她沉默片刻,低声道:
“那就让他知道。”
“什么?”王掌柜的弟弟皱眉。
她转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不行!”王掌柜厉声打断,“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三年的潜伏就全完了!”
白燕秋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然。
“可如果我不出现……他会一直追杀‘山田幸子’,直到他死,或者我死。”
屋内陷入死寂。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知道,把他策反过来,毕竟你们以前是夫妻,而且还有小墨!”
“是,我会的!”白燕秋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泪光。
而在郭家宅邸,气氛却是阴沉沉的。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郭源泉脸上,他的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挺直脊背,一动不动。
“废物!”中村正雄怒喝,军刀重重砸在桌案上,“三天了,连个服务生的影子都摸不到?你是无能,还是——”他眯起眼,声音陡然阴冷,“故意包庇?”
郭源泉低垂着眼,指节攥得发白。
“父亲,我会再查。”
“滚出去!”中村一脚踹翻椅子,“查不到人,你就别回来!”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郭源泉机械地推开又一户人家的门。
没有。
还是没有。
他已经翻遍了半个哈尔滨的旅馆、酒肆、暗巷,甚至黑市,可那个“服务生”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除非……他根本不是服务生。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郭源泉猛地停住脚步。
他来到王记药铺,那里是地下党最活跃的据点之一,也是……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药铺门前的铜铃叮咚作响。
郭源泉推门而入,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柜台后,一个三岁的男孩正踮着脚抓药屉,听见声响回头,男孩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郭源泉如遭雷击。
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小墨,别乱动。”
轻柔的女声从里间传来,白燕秋撩开布帘走出,手里还捧着一束晒干的当归。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手指微微一颤。
“郭……少爷?”她勉强勾起唇角,“许久不见。”
郭源泉的喉咙发紧。
她还活着!
无数念头在脑中炸开,他下意识按住枪套,却见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拽住他的衣角:
“叔叔,你买药吗?我娘说,当归补血,专治心口疼。”
稚嫩的童声里,白燕秋的脸色倏然苍白。
郭源泉一把攥住白燕秋的手腕,眼中翻涌着近乎偏执的炽热。
“燕秋……这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他的声音沙哑,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淡去的旧疤——那是他们从前共同刻下的印记。
荷花猛地掀开帘子,药碾子“哐当”砸在桌上:
“滚出去!你这日本人的狗,也配提‘旧情’?”
郭源泉不恼,反而低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金丝嵌翡翠的簪子,正是当年他想送给白燕秋的定情信物。
“我知道你恨我。”他将簪子轻轻放在白燕秋掌心,“但只要你点头,明天就能搬进郭家花园……再不用守着这破药铺受苦。”
白燕秋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郭家……那可是中村正雄的宅邸,她作为山田幸子虽然去过几次,但一直未能深入,若能深入……
她忽然抬眸,眼底泛起湿润的微光,指尖颤抖着抚过簪子:
“泉哥……其实我也……”
话音未落,荷花一把拽开她:“你疯了?!他是汉奸!”
郭源泉面色一红,刚要辩解,白燕秋却让他先回去。
“你这是在刀尖上跳舞!”王掌柜一拳砸在药柜上,震得瓷罐嗡嗡作响,“墨寒还在满城追杀‘山田幸子’,你却要嫁给汉奸郭源泉?!”
白燕秋对着铜镜缓缓贴上人皮面具,镜中她的面容逐渐被“山田幸子”的容颜取代。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她扣紧最后一枚暗扣,“郭源泉痴迷‘白燕秋’,而中村正雄信任他——这是混入关东军核心最好的机会。”
王雪松突然冷笑:“若雪姬从日本回来呢?她可认得你这张脸!”
“她回不来。”白燕秋勾起唇角,“红桃三和梅花五已经切断了长崎的船线……至少半年内,哈尔滨只会有一个‘山田幸子’。”
窗外传来小墨吃糖的声音,孩童的笑声天真可爱。
数日后。
白燕秋站在西式雕花窗前,望着楼下忙碌的仆人们悬挂红绸。郭源泉从背后拥住她,呼吸喷在她耳畔:
“明天之后,全哈尔滨都会知道——你是我郭某人的夫人。”
她娇羞低头,却在阴影里攥紧了袖中的刀片。
远处教堂钟声敲响十二下,惊起一群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