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寒意往脖子里钻。
苏檀攥着赵铁柱塞来的红薯,翡翠镯烫得她掌心发疼——这是空间预警的老规矩,每次有大事要出,镯子就烧得慌。
\"檀姐!\"天刚蒙蒙亮,赵铁柱又撞开知青屋门,军大衣下摆沾着草屑,\"我蹲老李家一宿,他们后半夜用板车拉走三车旧账本!
邻村王二婶说,昨儿有外乡人去她家收破账本子,给的粮票比买新布还多!\"
苏檀把红薯往桌上一搁,\"走,去大队部。\"
顾沉砚正蹲在门槛上擦枪,见她出来,把军大衣抖开披在她肩上:\"老胡审了半宿,那戴帽子的只说自己是陈文远表弟,其他咬死不说。\"
\"现在不是审他们的时候。\"苏檀翻开赵铁柱连夜画的路线图,铅笔印子深浅不一,\"老李家的板车往西山沟去了,那地方我上周跟小满挖野菜,看见过个破砖房,窗户钉着油毡布。\"
顾沉砚指节叩了叩地图:\"我带两个民兵去探。\"
\"穿送货的。\"苏檀从床底摸出个蓝布包袱,抖出件打着补丁的灰棉袄,\"西山沟的路窄,板车要过独木桥,你扮成给作坊送麦麸的,民兵装成挑夫。\"
日头爬上树梢时,顾沉砚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苏檀,来西沟砖房。\"
推开门的刹那,霉味混着油墨味呛得她直皱眉。
靠墙摆着三张破课桌,桌上堆满账本——有青竹沟前五年的调粮记录,有邻村的分粮清单,最里面一摞封皮泛着新,用红笔写着\"军区后勤处\"。
\"他们在抄旧账。\"顾沉砚捏起本新账本,纸页还带着墨香,\"旧账里缺的三担土豆,在这新本上记成'支援邻县';去年冬天下发的军粮,被改成'灾年补助'。\"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主当年被污蔑偷的红薯干,账本上记的是\"知青灶余粮\",可实际根本没这笔——原来从那时候起,就有人在做局。
\"我要写份报告给省纪委。\"她突然开口。
顾沉砚挑眉:\"不等证据齐?\"
\"要不等。\"苏檀扯下块油毡布裹住那摞军粮账本,\"他们怕查,我偏要让他们知道我要查。\"
消息传得比山风还快。
当天傍晚,知青点的王婶就来敲窗:\"小苏啊,我听代销点老张说,你要把青竹沟的账本子全送到省里?\"
苏檀把算盘拨得噼啪响:\"该送的自然要送。\"
半夜三更,大队办公室的窗纸被风刮得哗啦响。
苏檀缩在顾沉砚怀里,听着外屋传来撬窗声——他们早把真账本锁进了地窖,桌上摆的是按旧账描的仿品。
\"动手!\"顾沉砚低喝一声。
门\"哐当\"被撞开,赵铁柱举着锄头冲进来,民兵们举着煤油灯跟在后头。
两个蒙脸的人正往桌上倒煤油,见光一怔,转身要跑,被赵铁柱一锄头钩住裤脚。
\"说,谁让你们来的?\"顾沉砚压着其中一人的后颈。
那人疼得直抽气:\"林...林主任!
林月白她爹!
他说只要烧了账本,就给我们家转城镇户口!\"
苏檀蹲下来,借着火光看清那人脸上的疤——是前儿在老李家帮着搬账本的壮劳力。
天快亮时,她蹲在灶前烧热水。
顾沉砚把审讯笔录往她膝头一放:\"林国富半年前被下放去了南河村,可他在县供销社当主任时的老关系还在。
陈文远是他当年的会计,后来犯事跑路,现在这摊子,是他们攒了十年的'账影联盟'。\"
\"十年?\"苏檀捏着笔录的手发颤。
原主死的那年,正是林国富刚调去县供销社的时候。
她翻出个牛皮信封,把伪造的军粮账本、新旧账对比图、审讯录音带全塞进去。
信封右下角,她用钢笔写了行小字:\"账可造,人心不可欺。\"
\"我去公社寄信。\"顾沉砚拿过信封,\"省纪委的人最快三天到。\"
苏檀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转身去地窖取真账本。
翡翠镯突然凉了下来,贴着皮肤沁出丝暖意——这是空间在说,难关要过了。
可她知道,林国富能藏十年,未必没有后手。
灶膛里的火\"噼啪\"炸响,映得窗纸泛红。
山那边传来公鸡打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可这场和账本的仗,才刚撕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