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既已送回,我这就返回梁山。”
杨志疑惑道:“此时城门紧闭,你是如何离开的?”
“我既能入城,自也能出城。
杨制使,就此别过!”说罢,时迁拱手作别,随后推门而去。
待杨志追至门外,早已不见时迁的身影。
回屋后,杨志取出宝刀,轻抚其刃,尽管冰凉,他却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良久,他才将宝刀妥善收入木匣,郑重收藏。
……
明媚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徐悟锋脸上。
刚醒来的徐悟锋因头痛不适,闭目稍歇,待阳光不再刺眼才缓缓睁眼。
环顾四周,发现室内陈设略显陌生,心中疑惑。
“这是何处?”
徐悟锋低头查看,发现自己怀中竟是一个柔滑温软的躯体。
“阿秀?”
想起昨 ** 景,他大吃一惊。
刘慧娘如今已有身孕,怎能如此?万一……
他急忙掀开被褥,却发现并非预期之人,而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然而,为何会是李师师?
……
上午将近午时,难得的好天气,正月已过,春意渐浓。
刘慧娘来到李师师居所,只见徐悟锋并不在房内,李师师正坐于梳妆台前细心梳理长发,气色愈发娇艳动人。
刘慧娘虽感酸楚,仍上前问候:“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李师师忙起身回礼,腼腆笑道:“多谢姐姐挂念,一切都好。”
刘慧娘请李师师坐下,关切地问:“官人醒来后说了什么?”
李师师略作思索,有些羞涩地回答:“他说……”
刘慧娘轻笑一声道:“是不是让你别担心,说会对你负责,以后你是他的了?”
李师师脸微微发红,点头道:“姐姐果然了解他。”
刘慧娘摇摇头,“他是我丈夫,我怎会不了解?昨晚让你受委屈了,等找个吉日,我会为你们举办婚礼,让一切体面周全。
你觉得如何?”
李师师起身行礼,“全凭姐姐安排。”
刘慧娘握着她的手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不用这么客气。
官人向来洒脱,我也喜欢清净,只要孝敬长辈、守住家风,其余事情尽可随心。”
李师师心中一动。
虽然后世汴梁无人不知她的名字,但她从小在矾楼长大,又因赵佶的喜爱成为醉杏楼中的贵客。
所以,外界对她始终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对徐悟锋的话如此着迷,屡次邀请他到醉杏楼小聚。
李师师忍不住问:“姐姐,真能去任何地方吗?”
刘慧娘答道:“梁山上自无问题,除军器司等禁地外,其他地方都可自由出入。
至于山下,暂时还是谨慎些好。”
李师师展颜一笑,“能四处走走,我已经很开心了。”
刘慧娘温柔地说:“今后咱们便是姐妹,想去哪都成,还能带上表姐和林家娘子,大家同游更有趣。”
“好啊!”李师师闻言,笑意盈盈。
——郓州,即后来的东平府,毗邻梁山泊。
但梁山周围的区域归济州管辖。
梁山距寿张县仅三十多里,离郓州城也不过百里。
因此,郓州的豪绅大户没少被梁山 * 扰。
郓州的老兵马都监已届退休之龄,加之梁山势力壮大,连济州的官兵都被击溃,他便无意多生是非。
过了这个春节,他打算回乡享天伦之乐,何必在此时触碰梁山这块硬石?
陈文昭身为郓州知州,在得知济州兵败后,衡量郓州的实力,也不愿主动挑衅梁山。
梁山虽杀害了部分豪绅,索要财物,却未攻城掠地,局面尚属可控。
陈文昭虽为清廉官员,但久居官场深知:多事不如无事。
自济州惨败后,他下令各地自发组织乡勇防御梁山可能的侵袭。
同时,郓州的三营禁军被调至城外,以保护州府安全,寿张和中都两县靠近梁山,也分别派兵驻守。
老都监告老还乡后,新任都监董平赴任。
尚未踏入郓州,便听闻了梁山威名。
董平是河东人,早年参与西军,因战功调任地方,后又平定山匪,逐步升迁。
年仅二十多岁的董平能担任此职,除自身武艺出众,更善于攀附权贵。
若无人扶持,怎能在而立之前位居高位?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董平初闻梁山,即萌生围剿之意,欲借此建功立业,扬名天下。
尽管董平有“董一撞”之称,但他并不鲁莽,非李逵般头脑简单。
决定征讨梁山后,董平做了充分调查,却发现梁山实力远超预期。
他在心中盘算,郓州现有三营禁军、四营厢军,总兵力不足三千,难以对付梁山。
然而,董平年轻气盛,刚履新职,若无所作为,放任梁山肆意妄为,亦非其所愿。
董平思索片刻后,下达了一道公文,要求郓州的所有官员齐聚郓州城,共同商讨如何征讨梁山泊。
前来参会的有两名团练使、四位兵马提辖,还有云天彪等一众官员。
宴会在营帐中进行,酒过三巡后,董平切入正题,说道:“诸位同僚,我初到郓州,诸多事务还需仰仗各位支持。”
众人异口同声道:“愿听从都监调遣。”
董平满意地点头,继续说道:“我到郓州不久,便听说梁山泊聚集了一批贼寇,四处掠夺,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众人互相看了看,立刻明白了董平的意思。
团练使谢德回答道:“禀告都监大人,梁山泊势力庞大,据说有三四千人马,还依托八百里水泊,若要围剿恐怕并非易事。”
梁山泊的实际兵力连山寨内部的人也不清楚,这些传言自然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董平皱眉道:“我们吃着朝廷的俸禄,理应尽忠职守!如今梁山贼寇横行,难道我们就袖手旁观吗?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另一名团练娄熊回应道:“都监大人,我们并非坐视不理,只是梁山泊实力太强,郓州兵马不足三千,而济州兵早前已被歼灭,至今尚未恢复完整,这该如何对付梁山泊呢?”
董平说道:“陈知州之前下令各处兴办乡勇,以抵御梁山泊的侵扰,为何不调动乡勇?郓州地域广阔,至少应该能召集六七千乡勇。”
与济州相比,郓州称得上是一个繁荣的大州,下辖阳谷、寿张等六个县,知名的集市也有十多个。
众人沉默无语,乡勇确实可以视为一支战斗力不错的队伍,相较于厢军,乡勇可能更为强大。
毕竟,厢军目前做的不过是杂役。
但是,仅仅依靠六七千兵力,真的能够平定梁山泊吗?
大家都心存疑虑,不愿轻易招惹梁山泊。
陈应龙的例子就在眼前,没人愿意重蹈覆辙。
此时,云天彪进言道:“董都监,仅凭乡勇围剿梁山泊恐怕难以奏效,末将有一计。”
董平早已留意到云天彪,见他面容威严,三尺长须垂胸,颇有几分关公风范,心中暗暗赞叹其气度。
董平回应道:“云总管有何妙策,不妨直言。”
云天彪道:“末将有一族妹,嫁入阳谷附近的祝家庄,那祝家庄与李家庄、扈家庄合为一势,庄内兵丁庄客不下万余。”
原来,云天彪有一位族姐,正是祝朝奉的母亲,而祝朝奉虽年过五旬,仍需称云天彪为舅。
董平听后大感震惊,叹道:“祝家庄竟有如此规模,确实不容小觑。”随即询问,“若请他们助战,如何?”
云天彪装作犹豫,说道:“此计可行,只是……”
董平心领神会,独龙冈三庄军容雄壮,祝家庄本身就有数千庄客,李家庄与扈家庄亦非弱者,若调拨三四千人,当不在话下。
这般实力,无疑是阳谷一带的巨擘,若无足够利益,恐难说服他们出兵。
董平思虑片刻,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云天彪拱手应允:“谨遵吩咐。”
谢德、娄熊等人皆识趣,饮了几杯后便告退离开。
董平并未挽留,待众人散去后,才泡了一壶清茶,与云天彪详谈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一同走出军营,径直前往州府。
黄昏降临,日影渐斜。
晚饭后,徐悟锋陪着刘慧娘在院中漫步,李师师也在一旁,三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那天夜晚,徐悟锋酒意朦胧间与李师师有了亲密举动,心中略感不安。
后来得知这是刘慧娘的安排,他便坦然了许多,若非刘慧娘如今怀有身孕,他或许真的会再尝试一番。
三人正交谈之际,忽有一人闯入,急匆匆地进来,不是陈丽卿是谁?
陈丽卿向刘慧娘和李师师问过安后,转向徐悟锋说道:“我也要去!”徐悟锋有些错愕。
自从陈丽卿来到山寨,似乎有意避开他,未曾说过一句话,今日一见,竟直白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陈丽卿解释道:“你们不是要下山行侠仗义吗?我也想去看看!”徐悟锋这才明白过来。
徐悟锋看着刘慧娘,问道:“那可不是轻松的事,你为何要去?”陈丽卿瞪着眼睛反问:“我为何不能去?”
徐悟锋答道:“这是山寨内部事务,不适合外人参与。”陈丽卿听后很不满,拉着刘慧娘说道:“阿秀,你得管管你的丈夫。”
自从陈丽卿父女上山,除了军营和军器司等少数区域,徐悟锋并未过多干涉他们的行动。
陈希真平日里深居简出,专注于修道,每天必定前往山中的莲台寺打坐。
陈丽卿好奇心重,在梁山泊安顿下来后,起初并不四处走动,但不久便按捺不住,与刘慧娘、李师师一起在山上四处游览。
这一趟让她有所发现,原来每隔几日,梁山的喽啰们会在宛子城的大校场集合,说是举办诉苦大会,陈丽卿向刘慧娘打听一番后,感到十分新奇。
那日,恰逢山寨再次举办诉苦会,陈丽卿便站在一旁聆听,那些贫苦百姓的控诉让她既心酸又愤怒。
难怪这么多穷人纷纷投奔梁山,皆因被恶霸逼迫至此。
第一次,陈丽卿放下偏见,认真看待这座水泊梁山。
刘慧娘在一旁解说梁山的一些细节,使她不得不对徐悟锋心生敬佩。
不仅是她,山寨上下大小头领,乃至聪慧如刘慧娘者,都对徐悟锋极为钦佩。
陈丽卿到梁山已有十余日,早闻替天行道之名,加上诉苦会的触动,让她也想亲身体验一番。
于是今日,她鼓起勇气找到徐悟锋。
刘慧娘劝道:“姐姐,他们去做这事,您还是别掺和了。”
陈丽卿不服气:“我又怎的了?我一身本领,还能敌不过几个人?这梁山上能胜过我的人也没几个。”
此言非虚,陈丽卿来梁山后,见到诸多高手,便忍不住前去挑战。
史文恭、鲁智深等人虽答应切磋,但见她是寨主夫人表姐,心中暗想让着她些。
岂料一交手,陈丽卿令人刮目相看。
刘唐、穆弘等二流高手自然不是对手,便是史文恭、卞祥、林冲等人,若无三四十回合,也难以取胜。
尤其山士奇,与陈丽卿斗满五十回合仍不分胜负,险些怀疑自己。
当然,史文恭等人有意放水,并未全力以赴,但也足以证明陈丽卿的实力,让梁山诸位大丈夫不敢再轻视这位女中豪杰。
陈丽卿再三恳求,刘慧娘无奈,只能求助于徐悟锋。
徐悟锋笑了笑说:“你可以去,但必须听从号令,绝不可滥杀无辜!”
陈丽卿瞪眼道:“我像那种人吗?”
徐悟锋笑着并未反驳。
刘慧娘仍不放心,提议:“官人不如陪卿姐一起去,也好照应她。”
陈丽卿喊道:“我有手有脚的,为何要他跟着!”
刘慧娘温声劝道:“姐姐,此行是去攻打村寨,不是街头争斗,有官人在旁照应,我也能安心些。”
徐悟锋亦颔首道:“既是娘子吩咐,我自当前往。”
说实话,自从山寨新添几位首领后,这替天行道之事,徐悟锋便未曾亲自出手。
眼下并无战事,像孙安、李逵、穆弘等人,都要借此事建功。
陈丽卿见状虽面露难色,内心却莫名泛起一丝喜悦。
说到如今梁山周围的局势,平日乐善好施的大户尚且无妨,那些恶霸劣绅却全靠梁山维持生计。
自上山以来,徐悟锋以严酷手段整治水泊附近的豪强劣绅,被惩处之人不计其数。
人都惧怕死亡,在强大压力下,这些恶霸不得不低头。
虽分粮时稍显公平,总量却大不如前。
这也迫使不少贫苦之人投奔山中,更别说还有县衙差役的剥削。
济州知州任清荣为掩饰前次败绩,四处打点,花费甚巨,这笔钱自然不会出自他囊中。
就济州百姓而言,过去大半年所受盘剥并不逊于往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去年多由地主士绅压迫,今年更多来自官府。
任清荣为聚敛钱财,借口组建乡勇募款,这笔款项不仅依赖士绅富户,更压在了普通百姓肩上。
此外,世上总不乏硬骨头。
部分村镇大户召集三四百乡勇,以为有了保障,依旧欺压佃户。
此次梁山要清除的是乔庄的一户乔姓人家。
徐悟锋亲自率队,带了一都亲卫及四百训练多月的新兵,随行的头领有李俊、童威、童猛、李逵、项充、李衮和陈丽卿。
确实,这样大费周章似乎有些多余。
徐悟锋的亲卫营,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装备也是顶尖的,用来对付乔庄村这样的地方,简直如同用金子做锄头耕田。
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没错。
乔庄村有三百乡勇,虽无盔甲,但武器齐全,四周还筑有新墙。
乔大户本以为凭此足以抵御梁山泊,可乡勇们得知梁山军来犯,顿时士气低落,几乎连手中的武器都握不稳。
陈丽卿早已按捺不住,接到命令后立即策马冲入村庄,仅仅几个回合便刺杀了其中一位教师。
乡勇们见状立刻溃散,另一位教师见势不妙也赶紧逃离。
短短一刻钟,乔庄村就被攻破,接下来是例行程序:搭建公审台,宣布乔大户等人罪行,随后处决。
原本这是李逵的任务,但陈丽卿对这些恶霸深恶痛绝,主动请缨执行。
徐悟锋自然同意,将任务交给她,这让李逵颇感失落。
好不容易有机会替天行道,结果既没杀个痛快,连砍头的机会都没捞到,李逵感觉自己的双斧都有些发痒了。
很快,陈丽卿亲手斩杀了以乔大户为首的八人,第一次做这种事,弄得满身血迹。
陈丽卿毫不在意,随手擦去脸上的血迹,说道:“早知如此痛快,该早点试试。”
徐悟锋笑着递给她一块湿布,说:“快擦擦脸,回去让父亲看到又要责备你。”
“你还挺细心。”陈丽卿白了他一眼,接过布自己擦了起来。
独龙山前有独龙冈,独龙冈上有祝家庄。
环绕冈峦四周流水潺潺,周围垂柳成荫。
独龙冈地处阳谷县西南,地势开阔,水源充足,拥近两万佃农,耕地超千顷,是一片富饶之地。
这天,祝朝奉照例在家翻阅账册时,听闻庄客通报,说他的弟弟祝永清归来了。
他闻言便放下账本,起身前往祝家大堂。
只见堂内坐着一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面容俊朗,气度非凡,正是祝永清。
原来,祝朝奉为嫡出长子,而祝永清则是庶出之子,二人年纪相差甚远。
祝朝奉笑道:“你不在军营任职,今日怎得闲回?”祝永清行礼后答道:“兄长,此次归来是遵从舅舅之意,前来与兄长商议一事。”
祝永清武艺高强,师从双刀栾廷芳,此人是栾廷玉的胞弟,因与云天彪有亲,现于景阳镇担任一职。
祝朝奉正色道:“不知舅父有何指示?”祝永清道:“兄长可知,近日郓州来了位新任兵马都监,名叫双枪将董平。
董都监初到任便听闻梁山泊威名,欲调集郓州兵马前去围剿,只是……”
祝朝奉捻须言道:“莫非董都监意在让祝家庄出兵相助?”祝永清点头道:“兄长慧眼如炬,正是此意。”
祝朝奉沉思片刻,说道:“永清你也清楚梁山泊的实力,连济州五六千兵力尚且落败,郓州这点人马又能有何作为?我们与梁山泊素来互不侵犯,若派乡勇助战,即便取胜也无甚意义,一旦失利,岂不是自找麻烦?”
一旦战败,与梁山结怨,将来梁山大军压境,祝家庄又该如何应对?届时即便不至于家破人亡,也会遭受巨大损失。
此外,祝朝奉心中另有考量,郓州若要征伐梁山泊,仅凭一纸命令便要祝家庄出力,这岂非太过轻巧?
祝永清对祝朝奉说:“我来时舅舅已告诉我,若我们答应,不仅官府会资助钱粮,州府的陈知州还愿意为我们争取保义郎的职位。”
“哦?”
祝朝奉听闻此言,特别是提到“保义郎”时,立刻来了兴趣。
像祝家庄这类家族式组织,表面上是合法的大家族,实际上更接近于地方势力。
他们有官方背景,也和地方官员及商人保持着良好关系,与晁盖在东溪村的情况相似。
这种势力被称为豪强。
独龙冈上的三座庄子皆属此类,它们互相约定不侵犯对方领地,因此合作频繁。
例如,扈家庄经营着商队,李家庄在江湖中有一定人脉,通过这些资源进行交易,三庄每年收益颇丰。
加上粮食收入,总计年收入可达十万贯以上。
即便分成三份,每家每年也有数万贯的进账,这对豪强而言绝非小数目。
不过梁山泊是个特殊存在,无法与之比较。
徐悟锋未落草前,徐家全部资产合计不过十万贯左右,多为田产,靠几代人积累而来。
尽管财力雄厚,但社会地位并不高,若无众多庄客支持,生活或许早已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