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春水初生,桃李新绽,有诗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帝都之所,热闹繁华,王孙公子,文人墨客群聚曲江池畔,诗词唱和,斗酒歌舞,无不洋溢着春日的浪漫。而两仪殿御书房中,文德帝又秘密的召见了太史局官员贾春正。贾春正精通周易八卦,能占卜预言未来之事,文德帝曾密旨他推算大盛朝国柞。
大太监周厚霖领着贾春正走进御书房就转身退下,并随手关闭了房门。贾春正赶紧下跪行礼:“微臣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徳帝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挥手让他免礼,笑着揶揄道:“爱聊神机妙算,前知古人,后晓来者,可见谁能活到万岁?”贾春正知道帝王都希望传位万代,江山永固,文德帝于治国安邦上堪称雄才大略,但随着日渐衰老,便开始沉迷在追求长生不老的幻想里,对炼丹之事最为重视。又担心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有朝一日为他人所夺取,故而让他推算未来之事好防患于未然。他再度施礼沉声道:“皇上英明神武,实为一代贤君,必能名传千古为后世之楷模。”文德帝忽而面沉似水道:“聊知朕心中所虑,上次所禀“太白昼见”天象之事,近来可有变化?”
贾春正心里明白上次他在文德帝的威逼之下,迫不得已泄露天机,推算出三十年后必出女主武王夺取天下,并且还会对宗室子弟赶尽杀绝之谶语。文德帝听后坐卧难安,派出密探暗访后得知,他最为倚重的大将军独孤君武,因其父母老来得子故乳名唤作五娘。文德帝便疑心此人日后必会造反篡位,丝毫不念及他的追随之情及其为大盛朝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不惜网罗了谋反的罪名诛其三族。这件事所发生的实际本质只有贾春正最为清楚,一代名将只是死于帝王的疑心而已。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功劳越大,知道的秘密越多,帝王就越是忌惮。想到此,贾春正不禁冷汗泠泠,两股颤颤,他强自镇定地回禀道:“皇上,放下执念,顺天而行,方能顺遂昌隆;执念太深,逆天而行,才会乾坤颠倒。下官认为,天意不可违,否则后患无穷。吾皇圣明,威加海内,咱们大盛朝必能千秋万代!”文德帝还欲再问,见那贾春正已如老僧入定一般,叫了两声都未见其回应,便叫进早有候在门外的大太监周厚霖上前查看,伸手一推,竟轰然倒下气绝身亡了。可怜一代星象学家,把自己推入了死局。文德帝只能暗自伤心,下令厚葬之。
日影西斜,阳光从窗缝里洒下金色的碎片,殿中空旷而冷清,宫女太监们肃然静立着,只有熏香袅袅飘散。文德帝抬头望向窗外,只见红日将坠,彩霞漫天,不免生出了英雄迟暮之感。《通幽诀》记载:“气能存生,内丹也;药能固形,外丹也;服饵长生,莫过于内外丹。”为了延年益寿,他不惜重金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大肆炼制丹药。大太监周厚霖轻轻的走进来禀道:“皇上,终南禇老道在门外等候献丹。”文德帝颔首曰:“快宣”。
那禇老道白须白发,精瘦的身形掩在宽大的道袍里显得颇有仙风道骨,他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描金匣子,恭敬的举过头顶禀道:“参见吾皇,此乃万寿无疆丹。取自四十九种长寿仙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文火焠炼七七四十九天才成此九粒。食之能使龙体康健,精神焕发。”文德帝龙心大悦,令太监呈上观之,只见红色的药丸玛瑙大小,散发着玉润的光泽,闻之有清香沁脾。大笑着抚掌道:“仙师道法高深,此丹正合朕意,来人,重重有赏!”褚老道眉开眼笑,谢恩领赏去了。
文德帝回到甘露殿时已过成时,巨大宫灯照的殿内亮如白昼。他在大太监周厚霖的侍候下服过丹药,早已提前定了今晚依旧召幸武才人,想到那个媚态撩人的年轻女子,他心里不禁有了隐隐的期待。便起身负手往成王李晋之的书房走去。
成王李晋之正心神不宁的坐在书案后,眼前不断浮现着在汤苑看到的画面,他今日骑马习箭术,身上有些出汗,便去后院汤池洗完澡,出来远远的看见一位身材曼妙的美貌女子从那株正盛放的桃花树下姗姗而来,石榴红的襦裙衬的她比那枝头的鲜花还要娇媚,轻薄的外衫下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眼若春水,带着少女的羞涩朝他莞尔一笑。使他不由的想到“忆昔花间初相识,红袖半遮,妆脸轻转。”如此的风韵迷人,使得他微怔了片刻,便轻声问身边的小太监:“此女何人?”小太监低头回答:“是陛下新进的才人武氏。”飘来一阵醉人的香风,那女子已微微的福身行礼:“嫔妾武氏,见过成王殿下。”声如黄莺出谷,珠翠轻晃,佩环叮当。她扶着宫女的手向嫔妃们沐浴的汤池翩然而去。
成王李晋之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身处宫禁,见惯了父皇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却从不曾留意过。今日遇见武才人,见其青春年少,容色殊丽而娇媚天成。知她为父皇的低品级才人,心里忍不住生出可惜之情,悻悻然回动书房,总是挥不去那抹倩影。
正踌躇间,看见父皇驾临,他忙收回思绪,起身施礼道:“父皇操劳国事辛苦,请早些安寝吧。”文德帝和颜悦色的询问了李晋之今天习武事项,发觉儿子有些恍惚走神,心里便有些不大高兴。只因他自小体弱,吩咐了几句就往寝殿而去。已走出十丈有余,让人叫来李晋之的贴身小太监问话,那小太监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就回禀道:“禀报皇上,成王今天在演武场练的很是辛苦,晚膳还多进了一碗肉羹,沐浴后在后汤苑里遇到了陛下的才人武氏,只远远的见过礼后就回书房温习功课了,一切如旧,并无异常。”文德帝听完挥手让那小太监离去,自己复又向前走去。待到了门口,他低声对大太监周厚霖道:“甘露殿成王住所狭小,他也慢慢大了,已到了该议亲的年龄。选个黄道吉日,赐他入住万春殿罢。”
寝殿内的龙床上,武氏才人早已梳洗妥当,正卧于锦被之中恭候皇上。这已是皇上接连三夜召幸她,是独一份的恩宠。她少了初次的拘谨和羞怯,想要牢牢的抓住这份荣宠。现下中宫无后,几个高品阶嫔妃已然年老色衰,虽然她眼下位份并不高,但只要能获得圣心,一切都指日可待。她想起母亲曾对她说过,有算命先生说过她命格贵不可言,心里就有了隐隐的期待。这两日,皇上接连赏赐的金玉之器,绫罗绸缎令她在同期进宫的诸女中扬眉吐气。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想着母亲和妹妹当下的处境,却不知怎的蓦然又想到今儿见到的那位痴痴愣住的少年皇子,他眼里的惊艳让她止不住内心窃喜……
听到门外有太监道:“皇上驾到!”她微微的笑了一下,等到那人越走越近,她方翻身下床盈盈下拜:“嫔妾武氏恭候皇上”。文徳帝一边伸手拉她,一边低声道:“还不与朕更衣。”武才人伸出纤纤玉手去解皇帝锦袍上的玉带,巧笑嫣然道:“皇上既如此性急,怎的不早些回来?让嫔妾独守空房。”文德帝见她身上除了那个粉色的兜肚外身无尺缕,所有风景一览无余,眼神热辣的看着他,掂起脚尖送上娇艳的红唇……
这一晚,十七岁的才人武氏对皇上情根深种,刻意奉迎,她满怀着对后宫生活的憧憬沉沉睡去。而文徳帝毕竟年纪大了,他以往所经历的女子都是世家贵族教养出来的,温婉含蓄的窈窕淑女,而才人武氏则像是一个勾人欲望的妖姬。放纵后的疲惫、和心里隐藏的心事,以及对于长生不老的渴望,让他有些厌倦这个热情似火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