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那几株翠绿的石榴树梢,有数瓣残花随风飘散着,小小的石榴果藏在叶间,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种植于太子妃的寝殿外,最是相得益彰。“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门,颠倒青苔落绛英。”王婉凝望着满院的绿荫,不由得轻声吟道。
李恪之放下手中的汤勺,伸手替王婉拂了拂耳边的发丝。笑着道:“婉儿一向明朗蓬勃,怎的今日却有些伤感,是想家了吗?”
王婉瞥见他关切的眼神,垂眸说道:“不过是一时触景生情罢了,如今,这里就是我的家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何处呢?”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她蓦然想起,不知晋阳自家园中那些石榴树,此时是否也是残红满地呢?
李恪之起身,拥着她一同走至窗前,柔声说道:“婉儿,此言正合我急,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我的家。我要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花开花落,本就是万物生长的规律。”他双目含笑望着王婉道:“我这儿也有一首,你来听听:“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清明榴子鲜。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婉儿觉得如何?”
王婉压下满腹忧虑,赞赏道:“还是殿下这首立意高远,果然让人耳目一新。”李恪之板起脸道:“不是让你叫我恪之吗?你我夫妻至亲,怎能这般生疏客气?”王婉含羞道:“如此,会不会不合规矩?”李恪之低声道:“规矩是给外人看的,你我之间不用那些虚礼。婉儿,咱们不比寻常夫妻都是盲婚哑嫁,自从那年初见,你我情根深重,如今得偿所愿,唯愿此生常伴左右,永不相负。”
听他在自己耳边喃喃细语,王婉面红心跳,想起他们相见的那一幕幕。圣母殿前的擦肩而过,佛母庵下的情愫初生,当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今,几载春秋已过,他不再是那位陌上少年,而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明媚的少女。太子和太子妃这为外人所艳羡和称赞的名号,与他们却是无形的枷锁,繁琐的礼仪规矩,身负的责任使命,无处不在的阴影和暗算,让他俩如履薄冰,不得不谨言慎行。现在听他说起,不由得双眸含泪的低声道:“话虽如此,然规矩不可废。过些日子,也该为您纳了那两位侧妃了。”
李恪之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我说婉儿为何忧虑?原来是忧心我纳侧妃…”王婉面色一红,娇声道:“婉儿并没有为此忧心,只是那两位侧妃原也是父皇所赐,怎可让人久等?这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善妒?”
李恪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盈盈双眸道:“婉儿如此贤良大度,看重规矩,爱惜名声。那我明日就禀明父皇,择日把她俩纳进宫来陪你,如何?”王婉骤然听闻,呼吸一滞,莫名的红了眼圈,忍着酸涩小声嗫嚅道:“一切但凭殿下欢喜……”
李恪之用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玉雕般的下颌,逼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睛道:“果真?那婉儿可否喜欢呢?”眼神中满是揶揄,王婉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微微侧目,轻咬着嘴唇,不言不语。李恪之见她如此,故意追问道:“婉儿是否欢喜?我同时纳那两位侧妃入宫?”
王婉见他步步紧逼,不由得气恼道:“但凭殿下作主,王婉不敢置喙。”李恪之只见她又气又急的模样,不由大笑道:“你明明不喜欢,为何不说出来?还要强撑,我说过了,没有外人不许叫我殿下,你不长记性,那我可……”他猛地低头轻咬住王婉那粉嫩可爱的耳垂,笑着喘息道:“我可要咬你,给你留下印记。”
王婉全身一颤,赶紧用手捂住耳朵求饶道:“恪之休要这般胡闹,外面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李恪之嬉笑道:“婉儿尽管放心,他们看不见的,你只说,你真的愿意给我纳回两位侧妃吗?”
王婉只好无奈说道:“非我所愿,但我也不得不为,就怕这善妒的罪名,让我难以自处。”李恪之收敛笑容道:“我就喜欢你善妒的模样,放心,除了我也没人敢说你善妒。只要你不喜欢的,我一律不为,今生今世,有你足矣!”
王婉见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心中欢喜,面上却发愁道:“可那两位毕竟曾得皇上亲赐,若是父皇问起,该怎么办呢?”李恪之在她额上轻轻地亲了一口,轻声说道:“这个不必担心,父皇若是问起,我自有办法,能拖一时是一时,容后慢慢再想办法。只是,今早父皇交代你执掌后宫之事,你就得受累了。”
王婉转身依偎在他怀中,问道:“我正是为此事发愁呢,累倒是其次,只是你说让我这一个资历尚浅的新媳妇,去管束一群名义上的长辈们。我真是不胜惶恐,就怕稍有差池会连累到你,你且给我讲讲如今宫里的形势,也好让我心中有数些。”
李恪之想她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复杂多变的宫廷生活,怜爱的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说道:“宫里凡事都有定例,自有尚工局主理,你只要殷勤过问,照章办事就好。奖罚惩戒需得父皇示下,如今这宫中几位高位娘娘皆已颐养天年,眼下最得宠的是徐婕妤,她出身大家,为人和善,也不是多事之人。剩下的那些年轻女子都入宫不久,也无甚根基,无非是一些日常的吃穿用度罢了……”
“听说有位武才人,她是来自并州的。”王婉突然问道,李恪之压低声音说道:“是有这样一个人,只因她不守宫规被罚入净业寺为尼去了,此乃宫中禁忌,不可向人言说。”
王婉若有所思,双手托腮小声道:“原来如此,那她是否还在净业寺中?”李恪之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这人感兴趣,想了想小声说道:“后来听说她坠崖死了,但也有可能是逃往别处了。这个女人我曾在甘露殿里见过,总感觉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恪之与她相熟吗?她到底是犯了何事才会被如此重罚?”王婉之前的侥幸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紧盯着李恪之问道。
“我与她并不熟悉,就是那日父皇震怒,我见她可怜便替她求了一句情而已。哎,她所犯之事事关皇室尊严,我不好明示。”李恪之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