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婕妤脸色通红,杏目含泪,勃然变色模样,李晋之想起她和媚娘是同期入宫,不仅美貌,且出身鸿儒之家。文采出众,性情温婉,是所有年轻的女子中最得父皇宠爱的。眼下,纵然是这副义正言辞,泫然欲泣的模样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便逼近两步,嬉笑着道:“此乃我与娘娘的私语,真会让父皇知道?”
徐婕妤品性高洁,见李晋之嬉皮笑脸,越说越不像个样子,只恐屋内重病的文德帝听了急怒攻心,若是按捺不住出言喝斥,惹的李晋之脑羞成怒,狗急跳墙,那他们两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再生出事端就不可收拾了。便想夺路而走,李晋之看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惹人怜爱,不觉得色胆包天,看到殿内外四下无人,便想着把她为自己所用,即可满足私欲,也可作为眼线用来窥探父皇的心意。他伸手拉住徐婕妤的衣袖道:“我终日在父皇寝宫侍疾,每次见到娘娘,心中俱无限向往。但也只有徒留爱慕之心,今日难得有此机会,请娘娘垂帘,以慰我相思之苦。待父皇故去后,我登临大宝,定会想法子让娘娘留在我身边为妃为嫔,决不食言!”
说着,就要拉着她去偏殿里,徐婕妤又气又急,一时挣脱不得。正在此时,只听见屋内的文德帝大声问道:“是周厚霖带人来了吗?”李晋之一惊,心中大骇,他既怕文德帝听见他刚才调戏徐婕妤所言,又怕被周厚霖带人入内撞见,便转身一溜烟的跑出殿外去了。
徐婕妤这才急匆匆地逃进寝宫,奔到文德帝榻前,连头上的金钗掉落,都不敢回身去捡,文德帝见她鬓乱钗斜,喘气不止,额上香汗淋漓,眼泪簌漱而下。他刚才只隐约听见声音,现在看到徐婕妤这般模样,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双目怒睁,他喘着气道:“真是养了个畜牲,朕恨不能马上杀了他!”
徐婕妤跪伏在榻前,哀哀道:“皇上龙体违合,不能轻易动怒,恐增加了病情,那臣妾怎能当的?且待皇上龙体安康,再慢慢处理他,也不为迟。”
文德帝怒道:“这畜生何以托负大事?竟然如此有违人道,寡廉鲜耻,你去叫太监传旨,朕今儿就要拿下他。”徐婕妤泪如泉涌,忍气含悲的拉着文德帝的手劝道:“皇上,此乃家丑,若传扬出去,恐对皇上名誉有损。妾身无碍,等皇上百年之后,妾身无非就是殉节而死。万不能因此叫皇上手刃亲子,那妾身就罪莫大焉。”
文德帝无力的闭上眼睛,两滴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溢出,惯子如杀子,这还是那个表面对自己无比恭顺仁孝的儿子吗?这就是自己与爱妻倾注了满腔心血的嫡子吗?这就是那个与去年才与自己的武才人淫乱后宫而丝毫不知悔改的孽障!这就是那个与陆无忌密谋夺位后,就要对李恪之等异已赶尽杀绝的心狠手辣之徒!这样的人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吗?……
良久,文德帝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还跪在榻前的徐婕妤满脸泪痕,双目红肿,又费力地伸手握住徐婕妤的冰凉的小手,道:“爱妃平白遭此逆子侮辱,还一心惦念着朕的病体,顾念着朕与那畜生的声誉名望,实在是委屈你了。”他目光悲切的停顿在徐婕妤梨花带雨的面颊上,声音里带着哽咽又说道:“朕明白你的苦心,你的确是一位德才兼备的贤妃,若将来有一日…朕离你而去,也必会事先安排好你的终身…”
徐婕妤含泪泣道:“皇上切莫为妾伤神,妾身自跟随皇上,一直蒙受皇上恩宠。无以为报,也唯有这一条贱命而已,有何足惜?妾身愿与皇上生死相随。成王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看皇上患病,仗着自己身为嫡子便胡作非为。如此,皇上更要保重龙体,妾身才能苟活。”
文德帝羞愤道:“爱妃放心,朕必会为你报今日之仇,绝不会让那个逆子的阴谋得逞。你去叫小太监传周厚霖速来,朕有要事要吩咐他去办。”
李晋之慌忙奔出殿外,心神俱乱,他猜测徐婕妤为了顾惜自家名声,和日后的恩宠,定是不会把此事告诉文德帝的。但又恐自己的行为被文德帝识破,惶恐忐忑之间,只得匆匆地出了回到府中,独自坐在书房中思虑该如何行事。舅舅不在京中,也无人可以商量,若父皇得知此事,就得先下手为强……
周厚霖因近日伺候文德帝辛苦,在值房中稍事歇着,听得小太监来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文德帝的榻前。看见文德希满面怒容的躺在榻上,呼吸急促,苍老加上病痛的折磨,让这位年轻时丰神俊朗,叱咤风云的帝王变成了垂垂老矣,瘦弱不堪的病重之人。
他俯身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何不适?”文德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亲自去安排,从今天起宫中的侍卫要加强巡逻。让御林军总管郑仁山秘密增加皇宫的守卫,要外松内紧,不能有丝毫马虎。”
周厚霖见文德帝说的气喘吁吁,忙扶他坐起,轻声说道:“皇上,奴婢知晓,这就去办,您在病中,勿为此事劳神”
文德帝注视着眼前这位追随自己几十年,忠心不二的老太监,这也是他最信任之人。无论何事,交他去办,定会万无一失。缓了缓,又说道:“你今晚就在此值守,有你陪在身边朕才能安寝。另外,寝宫门口需增加两班侍卫轮岗,除了你和徐婕妤,剩下的所有人等,均无诏不得擅入。”
他沉吟了片刻,喘了口气,再次吩咐道:“明早一开宫门,你就派人去宣吴王和窦玄凌入宫,此事要悄无声息的去办,不能惊动任何人。”
周厚霖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着,他以为文德帝是病情加重,才如此絮絮叨叨如交待后事一般。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文德帝有不测,自己将何何去何从?他不敢流露出悲伤,只勉强微笑着说道:“皇上,您且放宽心,只需安心养病,其余事情尽管吩咐奴婢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