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折腾一夜的曹军士卒终于能安然入睡了。各级主将在巡视营寨后做好防备,汇聚到曹操的大帐之内。
夏侯惇向曹操报告道:“禀报主公,昨夜炸营,我等虽已做好万全防备,收取了士兵的铠甲武器,
然混乱中仍有千余士兵因相互踩踏、冲撞而伤亡。
特别是乱军冲撞营寨,打散了多个火堆,各营之中均有营帐被烧毁,养伤之伤兵两千余人,其中一千多人不及撤出,被火烧死。”
夏侯惇说完,大帐内一阵安静,曹操也面露凝重之色。
曹昂出声打破了帐内的宁静:“诸位将军辛苦了。自古炸营,伤亡在所难免,所幸大军未曾溃散,已是万幸。此乃诸位将军之功也。”
众将连忙回应:“此乃主公与大公子安排妥当之功。”
话题被转了过来,曹操才开口问道:“诸将可商议一下,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该如何行事?当然是该撤军了——帐内诸将心中如此想到,但大家都没有开口,反而看向夏侯惇,这个曹操的族弟。
夏侯惇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末将以为,我军当速速撤回板梁大营,原因有二。”
曹操目光微动,示意他继续。
“其一,昨夜炸营,军心已乱,士卒惶恐不安,士气全无。若强行攻城,恐生哗变,反为不美。
其二,近日阴雨连绵,道路泥泞,攻城器械难以推进,弓弩受潮,威力大减。强行攻城,徒增伤亡,不如暂退休整,待天晴再做打算。”
帐内诸将纷纷点头附和,显然对此提议颇为赞同。
曹操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元让所言有理,诸将回营后即做准备,午后拔营,撤回板梁。”
然后对曹昂道:“子修,汝可知,此乃破敌良机也。”
曹昂面露恍然之色,缓缓答道:“儿知父意,心中已稍有计策,但恐计策浅白,不入父亲与诸位将军耳。”
曹操笑道:“帐中皆汝之叔伯也,但讲无妨。”
曹昂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临颖城杨平之兵孱弱,而我军卒精壮,所以不能破杨平者,乃彼为守城一方,有地利之优势。
数天内又春雨绵绵,利守方而不利我军,此天时在彼。
杨平非常人也,能捏合诸部贼兵同心守城,又得人和也。
兵书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次!’我军后撤,则城中贼兵无生死之危,各部贼兵必将急心南逃,会其家人。彼人和之势破也!
贼众出城,无城墙可依,自无地利之优势!
天时于敌我同,无地利、无人和之孱弱之敌,我军可一鼓破之!
另,野外浪战,敌我交融,杨平之妖法能伤我军亦能伤贼众也,亦无惧也。”
曹操满意的看着曹昂,问诸将道:“子修之言如何?”
诸将诚心称赞道:“大公子可统万军矣!”
一番称赞、还礼后,曹操安排道:“传令颍河桥南三百精锐伏兵待命,若贼众南撤,则放其过河,于十里外截击之。
二百精骑于版梁大营随时待命,三十多里地,两刻钟即可突袭而至。两千精锐步军亦可于一时辰内赶到……”
诸将齐道:“诚如是,杨平小儿可破矣!”
曹操对着曹昂和诸将教诲道:“汝等且记,两军对垒,非是一谓逞强,示敌以弱,以退为进,亦是克敌之法。”
众人拜谢。
曹操挥手,道:“诸将且回营准备,午后拔营撤军。”
众将抱拳领命,各自退去安排撤军事宜。
待诸将散去,帐内只剩曹操与曹昂二人。
曹昂神色凝重,终于忍不住开口:“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
曹操抬眸看他:“讲。”
“昨夜炸营后,那些伤兵……为何要趁乱……”曹昂声音低沉,似在压抑某种情绪,“杀之!”二字却也没有出口。
曹操神色未变,只是淡淡道:“子修觉得为父心狠?”
曹昂沉默,但眼神已表明一切。
曹操站起身,负手而立,缓缓道:“子修,为将者,当断则断。那些伤兵,重伤难愈,若带回大营,徒耗粮草医药,更拖累行军速度。若弃之不顾,他们必生怨怼,乱我军心。”
他转过身,目光冷峻:“与其如此,不如趁乱解决,一了百了。”
曹昂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可他们……也是我曹军儿郎……”
曹操冷笑一声:“慈不掌兵!若连这点决断都没有,日后如何统领三军?”
曹昂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再争辩,只是低声道:“孩儿……明白了。”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稍缓:“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去吧,整顿兵马,准备撤军。”
曹昂默默退下,帐外雨势渐大,仿佛在无声地冲刷着昨夜的血腥。
安睡一上午的曹军兵卒,在吃过一顿饱饭后,拆除帐篷,冒雨向北而撤。
雨中行军,极为困难,士卒还好,赤脚而行,泥不裹脚。辎重车辆却是黄泥塞轮,难以前行!
士卒们只能连拉带推,艰难前行。然而却没任何人抱有怨言,都想赶紧离开这个有“天罚”的地方,离那位所谓的“中华帝君”远点!
曹操披着蓑衣,带着骑兵为大军断后。
有传令兵来报,“大军已经行程过半。”
曹操这才看了一眼雨中的临颖城,气定神闲的说道:“杨平小儿,尔能逃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