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厅的枪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奉天城内外激起了滔天巨浪。但于学忠没有片刻喘息,他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张学良下达最终命令后,立刻高速运转起来。肃清杨常余党、稳定东北局势的庞大行动,如同精心编织的巨网,在“惊雷”炸响的同时,骤然收紧!
一道道加密电波从帅府指挥中枢激射而出,飞向奉天城内外的军营、警署、政府机关。早已枕戈待旦的东北军精锐部队、黄显声指挥的奉天警务处侦缉队,如同出闸的猛虎,按照预先锁定的名单和地点,在夜色掩护下,展开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抓捕行动!
城西,原定安置杨宇霆卫队的旧军营。当营内军官和士兵还在为杨总参议迟迟未归而惊疑不定时,军营大门被猛烈的炮火轰开!卫队营二连的士兵在连长带领下,如潮水般涌入!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机枪架设在高处,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营房!
“奉少帅手令!杨宇霆、常荫槐勾结日寇,图谋叛乱,已被正法!尔等立刻放下武器,原地待命!敢有反抗者,杀无赦!”连长的吼声通过铁皮喇叭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
军营内顿时大乱!忠于杨宇霆的死硬军官试图煽动抵抗,但枪声刚起,就被精准的火力点杀!大部分士兵本就被蒙在鼓里,眼见主帅已死,军营被围得水泄不通,抵抗意志瞬间崩溃,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一场可能爆发的营啸,在雷霆手段下被迅速扑灭。数百名杨宇霆的嫡系武装被缴械、关押。
奉天城内,警笛声凄厉地划破夜空。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士兵,撞开一扇扇深宅大院或隐秘寓所的门户。
“开门!奉天警务处!”
“奉少帅令,抓捕叛逆党羽!抵抗者死!”
“砰!”拒捕者的枪声引来更猛烈的火力还击。
“不许动!手举起来!”
“带走!”
哭喊声、呵斥声、零星的枪声、物品被翻倒砸碎的声音,在奉天城不同的角落此起彼伏。名单上那些杨常集团的重要成员——手握实权的官员、掌控要害部门的主管、掌控舆论的报馆社长、与日商勾结的买办商人…在睡梦中或惊惶失措中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戴上冰冷的手铐,押上囚车。他们的宅邸被查封,保险柜被撬开,藏匿的密信、账册、与日寇往来的证据被一一搜出。
于学忠坐镇帅府临时指挥部,电话铃声、电报机的嘀嗒声、参谋军官急促的汇报声从未间断。他如同一块屹立不倒的礁石,冷静地处理着各处传来的信息。
“报告司令!省政府秘书长李xx在其情妇家中被抓获,搜出与关东军密谈记录!”
“报告!兵工厂副督办张xx试图服毒自杀,已被控制,正在抢救!”
“报告!东大营两个连发生小规模骚动,已被弹压,为首煽动者三人被击毙,余者投降!”
“报告!《盛京时报》社长赵xx潜逃,其住宅已查封,发现大量污蔑少帅、鼓吹‘满蒙独立’的反动文稿!”
“报告!锦州方向急电!杨宇霆部将孙xx闻讯,率骑兵一营叛逃,向山海关日军方向流窜!我追剿部队已出发!”
每一条信息都关乎生死,关乎稳定。于学忠目光如炬,在地图上快速标注,口中下达着一条条清晰而果断的命令:
“李xx严加看管,突击审讯!”
“张xx救活,撬开他的嘴!他知道兵工厂内部多少猫腻!”
“东大营参与骚动士兵,隔离审查,甄别首恶与胁从!”
“通缉赵xx!封锁所有出城通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令追剿部队,务必全歼孙xx叛军!绝不能让一人一马逃入日军控制区!必要时,可请求驻守山海关的何柱国旅协助拦截!”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严和冰冷的杀伐决断。副官李振唐飞快地记录着命令,并迅速传达下去。卫士长王勇则如同门神般守在指挥部门口,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腰间鬼头大刀的刀柄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这一夜,奉天城无眠。血腥的清洗在暗夜中有序而高效地进行着。当第一缕惨白的曙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投射在奉天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青天白日旗上时,帅府指挥部的电话铃声终于稀疏下来。
李振唐拿着一份汇总的报告,走到于学忠面前,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振奋:“司令,初步统计,按名单及关联线索,奉天城内共抓捕杨常余党及通敌嫌疑人三百七十六人,击毙顽抗者四十七人。锦州、山海关方向,孙xx叛军已被我追剿部队及何柱国旅合围于大凌河畔,激战半小时后,除孙xx及少数亲信被击毙外,余部三百余人全部缴械投降!杨宇霆在锦州、滦州的残余势力据点,已被当地驻军控制,首要分子正在缉拿中。城内秩序已基本恢复,谣言渐息。”
于学忠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夜未眠,精神高度紧张,此刻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他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沫子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远处奉天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街道上开始有了稀疏的行人和车马声,仿佛昨夜的腥风血雨只是一场噩梦。
“传令各部,”于学忠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加强警戒,防止反扑。被捕人员,严加甄别,深挖线索。务必肃清余毒,不留隐患。同时,晓谕军民:杨常伏诛,乃其勾结日寇、图谋叛乱、咎由自取!东北军上下,当同心戮力,拥护中央,保境安民!胆敢造谣生事、图谋不轨者,同此下场!”
“是!”李振唐肃然领命。
于学忠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面在寒风中招展的青天白日旗。他知道,杨常虽除,但流出的血需要时间凝固,造成的裂痕需要时间弥合。而东北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内部。他手按腰间那柄“断浪”宝刀冰冷的刀鞘,目光越过奉天城的屋脊,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南满铁路,是关东军虎视眈眈的兵营。白山黑水短暂的平静下,更大的风暴,正在海的那一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