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封冻的江面如墨玉铺展,两道新鲜血痕蜿蜒至界碑。于学忠蹲身抹起冰碴里的马粪,指尖捻出未消化的黄豆粒——这是东北军骑兵营特供马料。界碑俄文面溅着喷射状脑浆,中文面则钉着半截蒙文经幡。
“哥萨克骑刀劈砍,马匪补枪。”情报参谋赵明举起弹壳,“莫辛纳甘与南部式手枪混用。”他忽然用刺刀刮开冰层,下面赫然压着绣双头鹰徽的沙俄军旗残片,旗角却用金线绣着日本菊花纹。
对岸林间惊起飞鸟。王勇闪电般掷出匕首,雪坡后传来闷哼。众人扑过去时,只剩雪地里拖拽的痕迹通向冰窟窿,窟窿边缘卡着半片带齿金牙——与三个月前洗劫漠河金矿的匪首伊万特征吻合。
驯鹿铃铛声打破林海寂静。鄂温克老猎人乌力罕的桦皮帐篷里,火塘映着剥皮柱上血淋淋的狼尸。“白妖(白俄)和东洋鬼合伙了。”他展开熏黑的狍子皮,炭笔绘制的路线图蜿蜒如蛇,“他们用火轮子(卡车)运铁棺材。”
于学忠目光钉在标注“鬼哭峡”的隘口:“装的什么?”
“死人,活人,铁鸟下的蛋(航空炸弹)。”老人突然掀开地窖板,下面蜷缩着个发高烧的东北军士兵,“他带的铁盒子...”
士兵怀里紧搂的密码箱已被撬开,空箱内壁用血画着诡异符号:关东军第十六师团徽章与沙皇双头鹰重叠,下方标注“6.4”日期。赵明倒抽冷气:“下月四号,大帅生辰!”
鬼哭峡寒风如刀。悬崖冰瀑后藏着人工开凿的隧道,铁轨延伸进黑暗深处。众人屏息贴壁时,洞内传来俄语咆哮:“该死的日本继电器又故障了!”
蒸汽机车头喷着黑烟倒退而出,后面竟挂着五节平板车!篷布下凸起炮管轮廓,赫然是奉天兵工厂被盗的日制三八式野炮。押车的哥萨克挥舞马鞭抽打劳工,人群中闪过杨宇霆管家身影。
“等信号弹。”于学忠无声比划。当管家掀开第三节车厢篷布清点时——满车捆绑的中国百姓间,竟堆着贴“关东军特供”封条的炸药箱!王勇的飞爪刚扣住车架,隧道深处突然传来日式军号声。
爆炸气浪将王勇掀下悬崖!于学忠甩出武装带缠住他手腕,两人悬在冰瀑边缘晃动。下方哥萨克骑兵正举枪瞄准,领头独眼巨人般的匪首狂笑:“中国人像狍子一样挂...”
枪声却被俄语怒吼盖过。白俄工程师安德烈突然调转机枪扫射匪帮:“他们骗我!说运农机!”血泊中他砸开控制箱,扯出两根电线对接。
地动山摇!隧道口冲出烈焰裹挟的火车头,将平板车撞向深渊。管家在最后一节车厢窗口尖叫:“杨总参议不会...”话未说完便被爆炸吞没。气浪将于学忠拍上冰面时,他看见安德烈胸插马刀,手指死死按着起爆钮。
界河冰层在爆炸中碎裂。于学忠拖着昏迷的王勇爬上浮冰,哥萨克马队沿国境线追击。子弹凿起的冰屑溅在脸上,对岸苏军哨所却毫无动静。
“接住!”赵明从悬崖抛下哥萨克匪旗。于学忠会意,将旗浸透王勇伤口的血奋力甩向苏岸——染血的双头鹰旗恰好盖住苏军界碑!
霎时探照灯雪亮。苏军装甲车冲出树林,机枪向越境马队倾泻弹雨。于学忠趁机割破冰面沉入刺骨江水,在浮冰掩护下游回中国岸。趴上江岸时,怀里紧攥的管家金怀表盖内,杨宇霆小照背面黏着微型皇姑屯地图。
密林深处,日本关东军少佐高桥踢开伊万的断手:“货呢?”
“炸光了!”伊万吐出半颗金牙,“但抓到这个。”他拽出冰窟里奄奄一息的东北军士兵。
高桥的军刀抵住士兵咽喉:“说出军火库密码,给你新身份。”
士兵突然咧嘴一笑,扯开棉衣露出满身雷管:“老子是讲武堂爆破科第一名!”
震耳欲聋的爆炸震落树梢积雪。于学忠从狙击镜里看着烟火,镜片移向远处山梁——骑白马的神秘人正用望远镜观战,马鞍上挂着的鎏金马鞭,正是杨宇霆寿宴嘉奖亲信的款式。
冰封江底沉着半截印“大阪兵工厂”的炮管;获救劳工中有未来抗联领袖;杨宇霆马鞭红穗藏皇姑屯炸药配方。于学忠将染血匪旗交给张学良时,旗角菊花纹里掉出河本大作名片。
额尔古纳河的冰层下暗流汹涌。当双头鹰旗盖住苏维埃界碑时,于学忠在国境线上划出染血的生存线;鬼哭峡隧道里相撞的军火列车,将日俄阴谋炸成碎片;而白桦林中自爆的讲武堂学子,用生命在雪地上写下忠义绝笔。界河两岸的枪声暂时停息,但冰层裂痕已指向奉天。
“界碑凝血色,裂冰闻惊雷”
——1928年皇姑屯事件后,于学忠在日记本扉页题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