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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宫深处传来的沉闷钟声穿透了“铁脊关”厚重的石壁,震得涵婓案头那卷《血刃军律》微微颤动。窗外,赤红色的煞云低压压地翻滚,如同凝固的血块,将整个要塞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里。亲兵队长陈烈无声地推门而入,甲胄摩擦的轻响在死寂的军帐中格外清晰,他手中托着的东西,让涵婓的目光瞬间凝结——三枚半指宽、边缘磨损的“赤血铜钱”,以及几张薄如蝉翼、字迹模糊的军饷凭条。

“大帅,”陈烈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裹着寒冰,“‘黑獠营’几个兄弟豁出命从军需官李老财的狗洞里掏出来的。上月阵亡的兄弟,抚恤钱……只剩这点铜板。”

涵婓拾起一枚铜钱。冰冷的触感下,是刻意磨平的“血灵”徽记。指腹摩挲过凭条上那被反复刮蹭、几乎消失的“足额五十两”字样,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军饷,是万千将士以血肉拱卫天穹城的基石,更是维系着血灵宫这架庞大战争机器运转的命脉。如今,这命脉被蛀空了。

“查。”涵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中铜钱瞬间化为齑粉,细红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从李老财开始,往上查。凡涉事者,无论牵扯到谁,给我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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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獠营”的营区弥漫着一股压抑的骚动。当涵婓在亲卫簇拥下踏入这片营区时,迎接他的并非往日山呼海啸般的“大帅”,而是无数道沉默的、压抑着悲愤与绝望的目光。几个形容枯槁、甲胄破烂的老卒被推搡到涵婓面前。领头的老卒王头,瞎了一只眼,空荡荡的眼窝用脏污的布条缠着,他抖着手,将一枚同样磨损的赤血铜钱按在胸口仅存的护心镜上,声音嘶哑如破锣:

“大帅…我们不怕死!守关三十年,啃过雪,咽过土!可…可家里婆娘娃娃等着这点买命钱活命啊!”他猛地指向营区深处军需官李老财那座突兀显眼的青石大屋,崭新的石料在周围破败的营房衬托下格外刺眼,“姓李的肥猪!克扣抚恤!强占军粮!他屋里堆着白米细面,兄弟们吃的却是掺了沙石的霉谷!我亲眼看见…看见他手下把刚运到的肉干,整车整车往赤瞳将军的别院送!”

“血口喷人!”一声尖利的怒喝炸响。军需官李老财腆着滚圆的肚子,在一群彪悍亲兵护卫下挤开人群,绿豆眼里闪着凶光,手指几乎戳到王头脸上,“穷鬼饿疯了敢诬陷上官?抚恤钱是宫主亲自下令削减的!军粮调度是赤瞳将军核准的!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宫主和将军?”他目光扫过涵婓,带着一丝有恃无恐的倨傲,“大帅,这些刁兵聚众闹事,诽谤上官,按律当斩!您可要明察秋毫啊!”

“明察秋毫?”涵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利刃般钉在李老财那张油汗涔涔的脸上,“好。”他猛地抬手,指向王头身后一个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少年兵,“你,过来。”

少年兵瑟缩着上前。涵婓声音沉凝:“‘黑獠营’上月配发口粮,是霉谷几成?肉干几何?”

少年嘴唇哆嗦,不敢答。

“说!”涵婓一声低喝,统帅威压如山倾覆。少年浑身剧震,脱口而出:“霉…霉谷八成!肉…肉干…只有赤瞳将军的亲卫营见过!”

人群瞬间死寂。李老财脸色刷地惨白。涵婓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王头:“王头,卸甲。”

王头一愣,随即咬牙解开破烂的皮甲和里衬。当那佝偻的上身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时,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肋骨根根凸起如刀,新旧伤疤纵横交错,而最刺目的,是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溃烂创口,流着黄绿色的脓水,散发着恶臭——那是缺乏金疮药和营养,伤口无法愈合的惨状!

“李军需,”涵婓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这就是你口中‘宫主削减、赤瞳核准’的结果?兵士饥寒交迫,伤重难愈,抚恤钱化为铜屑!你的青石大屋,你的白米细面,是用多少兄弟的骨血砌成?”他猛地踏前一步,腰间血刃“夜哭”嗡鸣出鞘半寸,浓烈如实质的血腥煞气瞬间笼罩全场,压得李老财和他那群亲兵如坠冰窟,双腿发软,“拿下!搜其住所,封存所有账册!敢有阻拦者,视为同党,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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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财那座青石大屋被粗暴地撞开。眼前的景象让最悍勇的亲兵都倒吸一口凉气。堆积如山的崭新米面麻袋几乎顶到房梁,角落的冰窖里塞满了冻得硬邦邦的兽肉条和罕见的灵果。几口沉重的大箱子被撬开,刺目的金光银芒流淌出来——成锭的赤血金,成串的避毒珠,还有堆积如山的崭新赤血铜钱!角落里,散落着几本厚厚的账册。

“大帅!账册在此!”陈烈眼尖,从一堆绫罗绸缎下翻出几本用油布包裹的册子。

涵婓接过,迅速翻动。冰冷的数字如同毒蛇噬咬神经:抚恤金被抹去七成;军粮采购价虚高五倍;药材账目更是触目惊心,标注着“上品金疮药”的条目下,实际入库的却是最劣质的止血草粉。翻到最新几页,涵婓的手指骤然停顿!账册上清晰地记录着几笔数额巨大的“特殊转运”:

> 甲辰月,奉赤瞳将军令,转幽冥寒铁(下脚料)三十车至‘淬火坊’,兑赤血金八千两。

> 同月,奉上谕,转‘凝神药剂’(次品)百箱至‘血鹫营’,兑赤血金五千两。注:此为宫主特批暗账,另册存于赤瞳将军处。

“宫主特批…暗账…”涵婓的指关节捏得发白,账册边缘被捏出深深的凹痕。寒意,比铁脊关外的万年玄冰更刺骨,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贪腐的根须,早已攀附上了血灵宫最高处的王座!这不再是简单的军需贪墨,这是来自权力顶层的默许,甚至是指使!赤瞳…宫主…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那些被克扣的、流向不明的巨量赤血金,那些被标注为“次品”却流入了赤瞳嫡系“血鹫营”的所谓“凝神药剂”…幽冥渗透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狰狞地笼罩下来。

“带李老财!”涵婓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被拖拽进来的李老财早已面无人色,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涵婓俯视着他,眼中再无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冻结一切的杀意。“说。‘宫主特批暗账’,是什么?‘凝神药剂’次品,送去‘血鹫营’作甚?幽冥寒铁下脚料,如何能兑出八千赤血金?”每一个问题都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在李老财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我不知道…都是将军…是宫主…”李老财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不知道?”涵婓左手掌心无声地浮现出那枚玄奥的魂印符文,暗金色的光芒流转,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他缓缓蹲下,将燃烧着魂印之力的手掌虚按在李老财的天灵盖上。“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性力量。

“啊——!!!”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屋内的死寂!李老财的身体像被扔进滚油般剧烈抽搐,眼珠暴凸,瞳孔深处倒映出魂印符文旋转的轨迹,仿佛灵魂正在被无形的烙铁反复灼烧、撕扯!所有被刻意遗忘、被恐惧深埋的记忆碎片,在魂印的绝对威压下无所遁形,如同破碎的镜片,带着血淋淋的细节,被强行翻搅出来!

“是…是赤瞳将军!”李老财在非人的痛苦中嘶嚎,涎水混合着血沫从嘴角淌下,“所有…所有大宗转运…都要经他手令!‘凝神药剂’…根本…根本不是凝神的!里面…里面掺了东西…赤瞳将军说…是‘圣种花粉’…能…能让血鹫营的兄弟…更听使唤…更…更‘忠诚’…寒铁…寒铁下脚料…送进了…宫主闭关的‘沉渊殿’…那里…那里有熔炉…咕噜咕噜…冒…冒绿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涣散,但最核心的秘密如同垂死的毒蛇,在魂印的逼迫下吐出了最后的毒信:“暗账…总账…在…在赤瞳将军内书房…黑檀木匣…金钥…在…在他贴身…”

话音未落,李老财全身猛地一僵,双目瞬间被一层浑浊的灰白色覆盖!皮肤下鼓起数道诡异的、如同活物般的游走凸起,迅速汇聚向心口!噗嗤一声轻响,一株肉眼可见的、细小如豆芽却带着狰狞吸盘的灰黑色根须,竟从他心口皮肤下刺破钻出,顶端迅速凝结出一滴妖异的暗紫色液珠!

“幽冥寄生!”陈烈骇然惊呼。

涵婓瞳孔骤缩,魂印之力瞬间暴涨!一道暗金光环猛地自掌心扩散,将那株刚冒头的根须连同李老财整个胸腔牢牢罩住!根须在光罩中疯狂扭动,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鸣,那滴紫色液珠剧烈震颤,眼看就要爆开!

“灭!”涵婓低喝,魂印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向内一敛!

嗤——!

根须连同那滴致命的液珠,在暗金火焰中瞬间化为一股带着腥甜焦糊味的青烟。李老财的身体彻底软倒,胸口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小洞,生机断绝。死寂重新笼罩房间,只有那缕袅袅升腾的青烟,无声地诉说着幽冥触角深入骨髓的恐怖。

“灭口…好快的手脚。”涵婓缓缓起身,眼中的寒冰凝结成了万年不化的玄冰。对方反应之快,手段之狠辣决绝,远超预计!这已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赤瞳…或者说他背后的宫主,绝不允许这条线索继续向上蔓延!

“陈烈!”

“末将在!”

“持我血刃帅令!”涵婓一把扯下腰间象征统帅权威的血色虎符,抛给陈烈,声音斩钉截铁,“即刻封锁‘血鹫营’驻地!任何人不得进出!调‘血刃卫’精锐,随我去‘怒血营’、‘贪狼营’、‘破军营’!按李老财死前供述名单——拿下都尉赵莽、钱通、孙厉!若有反抗,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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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宫最高军事机构——血煞殿,此刻气氛凝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代表着血灵宫八支主力军团的八面血色战旗垂挂在巨大的黑曜石柱上,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殿中央,象征至高军法的“断罪台”黝黑冰冷,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涵婓高踞于殿首统帅主座,面色沉静如渊。下方,左右两侧泾渭分明。左侧,是以白羽为首的数位血将和他们的亲信将领,人人面色凝重,眼神复杂。右侧,则是一片刺目的赤红——赤瞳高踞首位,猩红披风如同凝固的鲜血,他身后簇拥着大批心腹将领,个个眼神桀骜,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挑衅。赵莽、钱通、孙厉三名涉事都尉,被特制的锁链捆缚,跪在断罪台下,虽面色灰败,眼神却不时瞟向赤瞳,带着一丝病态的希冀。

“罪将赵莽、钱通、孙厉!”涵婓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清晰地压过了旗帜的抖动声,“身为血灵都尉,统兵一方,不思报效宫主,拱卫天穹!竟敢勾结军需,上下其手!克扣阵亡将士抚恤,侵吞前线军士口粮,倒卖军资,中饱私囊!致使我前线将士饥寒交迫,伤重难愈,军心浮动!铁证如山!尔等,认罪否?!”

陈烈大步上前,将搜出的账册副本、李老财死前画押的供词(部分)、以及从赵莽等人营中搜出的部分赃物——成箱的赤血金、崭新的铠甲兵器(明显超出其部配额)、还有几瓶贴着“凝神药剂”标签却散发着微弱腥甜气息的药剂——哗啦一声全部倾倒在断罪台前!

物证堆积如山,触目惊心!尤其是那些药剂瓶,在殿内火把映照下,瓶内液体隐约泛着一丝不祥的暗紫色流光。

白羽一系的将领们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物证,尤其是那些药剂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向赤瞳一方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鄙夷。而赤瞳身后的将领们则出现了一阵不安的骚动。

赵莽猛地抬起头,脸上横肉抽搐,嘶声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帅!这些都是李老财那狗东西诬陷!我等对宫主、对将军忠心耿耿!克扣抚恤粮饷?那都是宫主为炼制‘血河大阵’而特旨削减!转运物资?我等皆是奉赤瞳将军将令行事!何罪之有?!”他目光死死盯住赤瞳,“将军!您要为我等做主啊!”

“不错!”钱通也挣扎着吼道,“赤血金是宫主特批用于采购幽冥抗性材料的!那些药剂…是…是给精锐营提升战力所用!你涵婓新掌帅印,不懂旧制,就想拿我等开刀立威吗?!”

“立威?”涵婓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两柄烧红的烙铁,扫过赵莽三人,最终定格在赤瞳那张阴沉得滴水的脸上。“拿我血灵将士的买命钱,拿我前线儿郎的口中食,拿那些掺了幽冥花粉、意图操控人心的毒药来‘提升战力’?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耿耿’?这就是宫主特批的‘旧制’?!”

“涵婓!”赤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火山爆发前的压抑,“注意你的言辞!宫主之令,岂容你妄加揣测?赵莽等人或有失察,但其所行,皆是为我血灵大局!炼制血河大阵,对抗幽冥,难道不需要资源?些许牺牲,在所难免!你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动摇军心根基,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借机铲除异己,独揽大权不成?”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猩红披风无风自动,一股炽热暴戾的气势轰然爆发,直逼涵婓!“本将奉宫主密令,节制部分军需!你今日之举,是在质疑宫主吗?!”

“宫主密令?”涵婓迎着赤瞳狂暴的气势,一步未退。他猛地举起手中那份关键的账册副本,手指精准地点在那行刺目的文字上,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清晰地送入大殿每一个角落:“那请赤瞳将军,当着众将之面,解释一下,这‘宫主特批暗账’,记录在赤瞳将军你私人内书房黑檀木匣中的总账,究竟是什么?!解释一下,那些标注为‘次品’、却含有‘圣种花粉’、专门输送给你嫡系‘血鹫营’的所谓‘凝神药剂’,又是什么?!解释一下,李老财临死前被幽冥寄生灭口,又是谁的手笔?!”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血煞殿彻底炸开了锅!

“暗账?!”

“圣种花粉?那…那不是幽冥母树…”

“李老财被灭口了?还是幽冥寄生?!”

“天!赤瞳将军他…”

白羽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赤瞳!此事你作何解释?!”

赤瞳身后的将领们更是脸色狂变,惊疑、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们的主心骨。赵莽、钱通、孙厉三人如遭雷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绝望地看向赤瞳。

赤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他万万没想到,涵婓竟然真的挖到了最核心、最致命的东西!那份暗账总册的位置…金钥…这是只有他和极少数心腹才知道的绝密!涵婓是如何得知?是李老财?不可能!那灭口的寄生种是宫主亲赐的“幽冥心锁”,发作即死,绝无吐露秘密的可能!

一丝极细微的慌乱,如同毒蛇般掠过赤瞳眼底,虽然瞬间被他滔天的怒火掩盖,但那一闪而逝的动摇,如何能瞒过涵婓和在场所有紧盯他的将领?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赤瞳须发戟张,狂暴的赤红色罡气如同怒涛般汹涌而出,将身周的石板都震出道道裂痕!他死死盯着涵婓手中的账册,眼中杀机暴涨,“伪造账册,构陷上官!涵婓!你找死!”他身后的心腹将领也纷纷鼓噪起来,手按兵刃,殿内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大战一触即发!

“伪造?”涵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他缓缓收起了账册副本,目光扫过断罪台下如烂泥般的赵莽三人,最终落回赤瞳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帅今日,无意与将军辩驳宫主密令之真伪,亦无需你解释那暗账花粉之玄机。”

他向前一步,踏在断罪台边缘,居高临下,目光如审判之矛,直刺赤瞳:

“今日,本帅只问军法!”

“军士饥寒,抚恤成灰,伤重难愈,军中怨沸——此罪,当不当斩?!”

“倒卖军资,中饱私囊,证据确凿,罄竹难书——此罪,当不当斩?!”

“身为统兵都尉,不思报效,反成蠹虫,动摇军心,毁我根基——此罪,当不当斩?!”

每一个“斩”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血煞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涵婓那冰冷的声音在回荡,如同宣告末日的钟声。

赤瞳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竟被那纯粹的、凝聚了无数将士血泪控诉的军法威严,被涵婓此刻展现出的、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气势,硬生生逼得哑口无言!他能反驳宫主的密令,他能狡辩幽冥花粉的用途,但他无法否认,在血灵宫的铁律军法面前,赵莽三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十恶不赦!就是死罪!

涵婓不再看赤瞳,目光转向殿内所有将领,声音如同滚雷,宣告最终判决:

“赵莽、钱通、孙厉!身为血灵都尉,触犯军法铁律,罪证确凿,无可宽宥!按《血刃军律》第三条、第七条、第九条、第十三条…数罪并罚,当处——极刑!枭首示众!其贪墨所得,尽数充公,折算抚恤,补发阵亡将士遗属!其部,由副尉暂代,待战后整肃!”

“不——!将军救我!”赵莽三人发出绝望的哀嚎。

“行刑!”

涵婓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早已等候在侧的“血刃卫”行刑官面无表情,大步上前。三道冰冷的刀光,如同撕裂乌云的闪电,在死寂的大殿中倏然闪过!

噗!噗!噗!

三颗带着无尽惊愕、恐惧和不甘的头颅,伴随着冲天而起的血泉,滚落在冰冷黝黑的断罪台上。粘稠的鲜血迅速蔓延,染红了台面,也染红了下方堆积的物证账册,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整个血煞殿,落针可闻。所有将领,无论派系,都被这毫不留情、干净利落的三刀震慑得心神剧颤!那喷溅的鲜血,仿佛浇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滚烫而冰冷。

涵婓缓缓坐回统帅主座,染血的帅袍下摆拂过冰冷的扶手。他无视了赤瞳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到极致的目光,也仿佛没有看到赤瞳身后将领们眼中那刻骨的仇恨。他的目光扫过殿内诸将,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比刚才行刑时更沉重的力量:

“自即日起,血刃军设立独立军法司,直属本帅。司内设巡查使,持本帅血符,可入各营,可查各账,可问各人!凡有触犯军法,克扣军饷,倒卖军资,懈怠防务者——无论身份,无论背景,无论功劳!一经查实,军法无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铁律,在血腥弥漫的大殿中回荡:

“军法如山,不可撼动!此山,以将士血肉铸成,以铁律军魂为基!此山不倒,军心不摇!此山永在,血灵永存!”

“凡阻此山者——”

涵婓的目光,如同两柄淬血的利刃,穿透弥漫的血气,精准地钉在了赤瞳那张因极度愤怒和杀意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顿:

“——皆为我血刃之敌!斩!”

最后一个“斩”字出口的瞬间,涵婓腰间沉寂的血刃“夜哭”猛然发出一声高亢凄厉到极致的嗡鸣!仿佛有万千怨魂在刀身中咆哮!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凶煞的血色刀气冲天而起,将血煞殿穹顶垂挂的赤色煞云都搅动得翻滚不休!

赤瞳闷哼一声,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忌惮!他座下坚硬的黑曜石椅扶手,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细微却笔直的裂痕!

白羽等将领更是心神剧震,看向涵婓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他们知道,今日这三刀,斩下的不仅是三个都尉的头颅,更是斩断了旧日盘根错节的潜规则,斩出了一条由统帅意志贯穿、以铁血军法为脊梁的新路!一座名为“军法如山”的巍峨巨峰,已在这血淋淋的断罪台上,轰然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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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脊关的夜,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无形的肃杀笼罩。三颗血淋淋的头颅悬挂在关隘最高处的旗杆上,在呼啸的寒风中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窝俯瞰着下方死寂的军营。白日里血煞殿的腥风血雨,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帅帐内,灯火通明。涵婓独自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凝视着代表血灵宫核心区域的“沉渊殿”标识,眼神幽深如寒潭。案头,是那份染血的账册副本,还有几瓶缴获的、泛着诡异暗紫色流光的“凝神药剂”。

陈烈无声地走进来,带来一个更冷的消息:“大帅,探子回报,‘血鹫营’驻地外围发现异常能量波动,似有空间扭曲迹象,我们的人被一股无形力场阻隔,无法靠近。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赤瞳将军离开血煞殿后,直接去了宫主闭关的‘沉渊殿’方向,至今未归。”

涵婓的手指在沙盘冰冷的边缘缓缓划过,最终停在“沉渊殿”的位置。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搏动感,仿佛触摸到了大地深处一颗正在苏醒的、邪恶的心脏。他闭上眼,白日赤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和怨毒,李老财临死前钻出的幽冥根须,账册上“宫主特批暗账”那刺目的字眼,还有此刻“血鹫营”的异动…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

“圣种花粉…幽冥心锁…沉渊殿熔炉…宫主特批…”涵婓喃喃低语,每一个词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幽冥的渗透,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可怕!赤瞳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阴影,盘踞在血灵宫的最高处!宫主…他在用幽冥的力量做什么?炼制血河大阵?还是…另有所图?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沙盘上另一个被着重标记的点位——那是从玄甲密匣星图中解译出的坐标,与母树核心区域诡异重叠的第四纪元文明遗迹!

“陈烈。”

“末将在!”

“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监控‘血鹫营’和‘沉渊殿’外围所有异常!启动最高级别警戒。另外…”涵婓拿起沙盘旁一枚刻着简易星图的黑铁令牌,指尖灌注魂印之力,在令牌背面留下一个燃烧的暗金符文印记,“持我魂印令,密调‘影牙’精锐小队,三日后,随我秘密出发。目标——‘星坠之谷’(遗迹代称)。”

“星坠之谷?”陈烈一惊,“大帅,那里太靠近母树核心区域了!而且赤瞳那边…”

“正是因为它靠近核心,才必须去!”涵婓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宫主在沉渊殿熔炼幽冥寒铁,赤瞳在血鹫营散播幽冥花粉…幽冥的力量正在血灵宫内部加速蔓延!被动防御,只会被这无形的毒藤慢慢勒死!第四纪元的遗迹里,或许藏着能斩断这根毒藤的‘刀’!亦或是…母树真正的秘密!”

他走到帐门边,掀开厚重的帘幕。关隘上空,那三颗悬挂的头颅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寒风卷着呜咽声灌入大帐,吹动他染血的袍袖。

“风暴要来了,陈烈。”涵婓的声音融入呼啸的夜风,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在风暴彻底撕碎天穹城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答案…或者,找到能斩断风暴的利刃。”

帐外,漆黑的夜空中,浓厚的血云深处,似乎有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缓缓地搏动了一下。整个铁脊关的地基,随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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