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那一场暗流涌动、风云变幻的会面结束后,山东帮的十一位话事人步出宫门。
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着,因股权诉求这一关键分歧,迅速裂变成三个小团体,好似三条航向各异的小船,在汹涌波涛中飘摇。
豫南藩王世子领衔的一派,成员们凑在一块儿,眉头紧锁,低声商议。
心底觉着对崇祯稍稍让利,说不定能为自家谋得一条安稳后路。
他们心心念念的,无非是早日荡平顺军,好让自己能毫发无损地回归封地,继续过那逍遥日子,仿佛已经看到封地的炊烟袅袅升起,百姓跪地恭迎的场景。
鲁地的官员与士绅们则紧密团结在孔府周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面对是否割让股份给崇祯这一烫手山芋,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沉默,把决定权一股脑儿地推给了衍圣公。
只等这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一锤定音,仿佛只要衍圣公点头,所有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以鲁王为首的藩王代表们可就没那么淡定了,他们围坐一团,面色阴沉,眼神中满是猜忌与警惕。
被困于封地多年,动弹不得,如今这股权变动,在他们眼中怎么看都像是朝廷精心布下的圈套。
意图故技重施,再演一出削藩大戏。
众人此番匆忙入京,本就没来得及摸清状况,如今想来,真真是有些莽撞冲动了。
就像没头的苍蝇,一头扎进了这乱局。
虽说阵营已分,但有一点大家倒是出奇地一致:
赶紧串联京城各方势力,想尽办法探听消息,也好在这风云莫测的局势中站稳脚跟。
山东帮这两方人马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番精挑细选、甄别比对后,终于找出三位与山东官场渊源颇深的官员。
翰林院修撰刘理顺,那可是孔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学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想当年,崇祯皇帝偶然翻阅其文章,不禁拍案叫绝,当即钦点他出任东宫侍讲。
刘理顺为人刚正不阿,走路都带着一股风,平日里恪守礼制。
对谁都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偏袒徇私之举,那眼神明亮坚定,一看就是个言出必行、不会信口开河的主儿。
大理寺卿凌义渠,曾在山东右布政使的任上兢兢业业,为官清正廉洁,两袖清风。
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官场,让那污浊之气都退避三舍。
他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行走间风骨铮铮,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好官”。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那可是嫉恶如仇的典范,眼里揉不得沙子。
办案时,只要证据确凿,不管对方来头多大,他都敢拍案而起,刚烈果敢之气尽显。
他治家严苛,家风清正,家中子弟个个知书达理,在邻里间传为美谈。
这三位官员性格迥异,有的沉稳内敛,有的热情豪爽,有的刚直不阿,可那颗忠心却如出一辙,滚烫炽热。
身处明末那乌烟瘴气、腐朽不堪的朝堂,简直就是一潭散发着恶臭的泥沼,他们却宛如青莲,始终坚守本心,对贪腐行径嗤之以鼻,绝不与之同流合污。
侍奉君王时,赤诚果敢,满心满眼都是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
眼见着大明江河日下,如同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在风雨中飘摇,他们忧心如焚,夜不能寐,屡屡奋笔疾书,向皇帝痛陈时弊,那奏章上的字里行间,满是痛心与急切。
崇祯皇帝对他们是又爱又恼,爱他们的忠诚正直,恼他们不懂变通,总是直言不讳,让自己下不来台。
只可惜,这三位清官太清廉了,清廉到此次朝堂入股时,囊中羞涩,搜遍全身,也只凑出了两股。
他们压根没想着靠这入股发什么大财,纯粹是怀着一片赤诚报国之心,想着能为朝廷出份力,多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朱有建得知此事后,特意将他们列入白名单,心中暗自许下诺言:
若大明能熬过这一劫,转危为安,李自成被成功剿灭,定从自己的股权地中拨出肥沃的土地犒赏他们。
朱有建虽说与他们素未谋面,但敬重忠臣之心从不曾少。
听闻刘理顺是河南人,孟兆祥是山西籍,如今这两地均已沦陷敌手,他不禁眉头一皱。
脑海中浮现出百姓流离失所、家园满目疮痍的画面,料想他们的家族恐已在战火中蒙难,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东厂番子手中有一份神秘的京城官员名录,曹化淳看着名录,时而摇头叹息,时而点头称赞,最后提笔批注:
清贫、刚烈、忠心、痴愚。这寥寥数字,却将这类官员的特质勾勒得淋漓尽致。
名录上这十人,平日里低调行事,可一旦涉及原则问题,绝不退让半步,也正因如此,向来是东厂那些惯于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人不愿招惹的硬骨头。
王承恩将名录呈到朱有建面前,朱有建接过,仔细端详,随后令其附注股数,多者四股,少者一股,边看边暗暗记在心上,不禁长叹一声。
暗自感慨这贪腐横行的大明朝堂,竟还有这般如清泉般的官员,实在是难得。
他却不知,在未来的日子里,崇祯自缢后,这些官员大半以身殉国。
余下几位也坚守抗敌,直至随南明奋战到最后一刻,阖家壮烈捐躯,用生命谱写了一曲悲壮的忠诚之歌。
起初扩充股本时,股金高昂,高达一万两白银,他们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笔巨款,只能望洋兴叹,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直至股金大幅降至两千两,才好不容易凑够钱,得以参与其中,足见家中委实穷得叮当响,拿不出万两巨资。
朱有建小本本上所记的,皆是这些首次因没钱未入股、二次降价才加入的官员。
朱有建不通历史,在他眼中,除了那些声名远扬、如雷贯耳的人物,谁忠谁奸全然不知。
单纯以贫富论人,看着这些官员官职不高不低,非寒门子弟出身,却连一万两白银都凑不出。
比起那“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的官场传闻,他们实在是寒酸得很。
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能安于清贫,不随波逐流,便是好人,只要自己不倒,定要护他们周全!
鲁地派出的两位代表,一位身着儒衫,来自孔府,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之气;
一位身着官服,出身官场,神情干练沉稳。他们怀揣着使命,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户递出名帖,满心期待能得到回应。
可一圈下来,仅有两家打开大门,热情相迎,正是刘理顺与凌义渠的府邸。
此时的孟兆祥,身为刑部右侍郎,正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京城乱成了一锅粥,各帮会听闻风声,紧急召回人手,一时间,三教九流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把京城搅得如同喧闹的集市,叫卖声、争吵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也不知皇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竟未下令落闸关闭城门,人流昼夜不息,如同一股永不停歇的洪流。
京城百姓本就爱瞧热闹,这下可好,每日都有新鲜花样,街头巷尾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戏码。
再加上顺军细作潜伏其中,煽风点火、无事生非,民事纠纷就像春笋般,愈发频繁地冒了出来,一片乱象,让人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