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珉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故意拔高声音,故意装成因为惊恐而有些崩溃的模样。
“我哥不是让我过来当河女享福吗?你们为什么把我关在这种地方?这些女子都是怎么回事?”
带她过来的教徒被她吵得不耐烦,觉得更加烦躁,于是瞪她:“吵什么吵?你们这些河女,都是要经过试炼的。在这里乖乖等着,等河伯大人选中你们,就能做他的新娘,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谢珉楞了愣,手指绞着衣角:“可、可我怎么感觉这里比我家还要破……当河女要住这样的屋子吗?连张床都没有。”
教徒被问得一噎,不耐烦地踹了踹了门一脚,弄出的动静太大,那群河女条件反射般的垂下眼睛开始瑟瑟发抖。
“懂什么?这叫清心试炼!住得简陋才能洗去凡尘俗气,河伯大人才看得上。”
他眼珠一转,语气放缓了些:“等过了试炼,自有金砖铺地的宫殿让你住,绫罗绸缎随便穿,现在委屈几天怎么了?”
谢珉“哦”了一声,手指依旧绞着衣角,眼神却往角落里缩了缩:“可她们……她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试炼太苦了?”
她故意指着缩在草堆里的女子:“那个姐姐的脸怎么青了?是不是生病了?”
“少管闲事!”教徒脸色一沉:“她们是不肯听话,才受了点小惩罚。你乖乖待着,别学她们犟嘴,保管有你的好处。”
他说着从腰间摸出铜钥匙,“咔哒”一声锁了门,临走时还不忘警告谢珉:“再吵就不给你饭吃!”
脚步声渐远后,谢珉脸上的怯懦瞬间褪去,变回了平时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她蹲在墙角,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四周。
这柴房比几天前她过来送饭时更破败了,墙角的稻草堆发霉发黑,混着不知名的腥气。
最让她心惊的是,这次过来,居然比上次少了一人。
是被提前卖给了别人……还是逃走了?
谢珉朝着缩在草堆里的女子们挪了挪,声音压得极低:“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个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妹妹,她怎么不见了?”
离她最近的疤脸女子猛地抬头,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警觉地问道:“你是何人?不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上次来给你们送饭的那个少年是我哥哥。”谢珉对着她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她的一席话像是一盏灯,让原本眼神麻木的女孩们眼神都亮了起来。
她们立刻围到谢珉身边,紧张的看着她。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妹妹去哪里了吗?”
“前天后半夜,她用磨尖的簪子撬开了墙角的砖缝,刚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就被巡逻的教徒逮住了。”
“那她……”谢珉的指尖掐进掌心:“被带去哪了?”
穿蓝布衫的女子神色黯然:“还能去哪?应该是被卖了……或者被活埋了。”
果然……
谢珉心里有些难受,她没能实现对她的诺言。
她沉默片刻,从袖中摸出枚银戒,戒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正是从张家新娘尸身上找到的。
“你们见过这样一枚戒指吗?”她举起银戒,借着微光照亮戒面。
然后她回忆起张家新娘的模样,挑了点比较明显的特点描述了一下。
“这……这好像是周姐姐的东西,我在她手上看到过!”一个圆脸的少女赶忙答道,有些疑惑:“这戒指怎么会在你身上?”
谢珉心中一沉,没有立刻回答她。
果然,张家案和河伯教有关联!
“既然那姐姐姓周,为何这银戒上刻字是‘李’字?”
圆脸少女愣了愣,回答道:“周姐姐说,这是她未婚夫李大哥给的定情物。她本名叫周云芝,家在城西的周家庄,和李大哥定了亲,说好秋收后就成亲的……”
“李大哥?”谢珉追问:“她说过他的名字吗?”
穿蓝布衫的女子想了想,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周姐姐总说李大哥是个文弱书生,却有副侠义心肠,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她还说,李大哥送这戒指时,特意让银匠刻了自己的姓,说这样就像他陪在身边一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白裙女子却有些气闷,她看上去没有那么乐观:“侠义心肠?我看是自身难保吧。周姐姐被抓来的第三天,就听说李书生带着几个村民想来抢人,结果被教徒打断了腿,扔在乱葬岗,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圆脸少女捂着脸哽咽:“周姐姐知道后,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开始绝食。后来教徒发现她怀了身孕,说她不干净,要把她拖去后院引产……”
“她拼死反抗,抱着柱子不肯走。后来……祭司让人用麻绳勒住她的脖子,我们听见她喊‘明月,对不起’,喊到最后没了声息……”
“再后来……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圆脸少女看着谢珉手中的银戒,呼吸急促:“既然这枚戒指在你手里,那是不是说明她逃出去了?”
谢珉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中一痛。
她指尖摩挲着银戒上的刻痕,实在不想浇灭她眼底的希望。
半晌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她……没能逃出去。”
圆脸少女脸上的期待瞬间碎裂,嘴唇哆嗦着:“不……不会的,她那么想活下去……戒指不是在你手里吗,她要是没逃出去,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她脸上的泪痕混着脏兮兮的尘土,看上起很是狼狈。
“她……”谢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众人心上:“她被杀了,尸体卖给了张家,同张家死去的公子成了亲。”
她的话像一记惊雷落在这方狭窄闭塞的屋内,所有人都如晴天霹雳。
眼泪顺着她们的脸颊流了下来,却只敢隐忍的咬着拳低声啜泣。
“天杀的!人都死了,还要这样折辱我们!”
一个扎着双丫髻少女蜷缩在草堆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太吓人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会不会也……”
“不会!”谢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要我们逃出去,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将银戒重新揣回袖中,目光扫过泪流满面的女子们:“眼泪救不了周云芝,也救不了你们自己。想报仇,想活下去,就必须拿出勇气。”
“这几日,我们好好养精蓄锐,就等后天祭祀的时候,一起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