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贺伊岚的这个人面雕塑在前,沈凝倒是挺认真的想过。
贺锦洄那张脸,要是真的做成白瓷雕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这人不说话不生气的时候,那张脸真的是挺有神性的。
贺伊岚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样子,笑着开口。
“不如大嫂也试试,大哥的那张脸也是真的绝了。”
她说着将自己的雕塑收起来,带着沈凝走到了操作台这边。
沈凝脑子里两个自己在拼命博弈,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性。
她对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是要有清晰的认知的,大过年的,就别给自己心里添堵了。
“真的不试试吗?”贺伊岚握着沈凝的手放到泥胚上。
沈凝抬眸,十分认真的看着她。
“你说,我要是用这个玷污了你哥那张脸,他会不会跟我离婚。”
贺伊岚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凝这么严肃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认真的垂眸想了想。
“应该不会吧。”
大哥对大嫂的这点心思,他们有目共睹。
都宠成什么样了。
“我要是做出来,无论美丑我肯定要强迫他承认那东西像他,他自己对外在皮相肯定也不是完全不在乎。”
最后要是为了这个事情吵起来,岂非得不偿失。
而且以贺锦洄的性子,只怕要她又答应什么不平等条约。
所以,为了家庭和谐,她还是选择不动这个手了。
“可只要是嫂子做的,大哥肯定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的。”贺伊岚由衷开口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
沈凝点头,说的认真。
“嗯,但我还是不想玷污他。”
一想到自己的手会捏出什么样的泥塑,她就真的狠不下心去说那是贺锦洄。
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做个杯子,新年礼物总是要有的吧。”
贺伊岚笑着开口。
这杯子看上去容易,可实际操作起来算不上是简单的。
沈凝捏着绕了好几圈,最后也没能成功。
管家过来寻人的时候,两人正聚精会神的忙活。
沈凝脚下已经堆满了残次品,泥胚已经瘫软融合成了一堆。
“少夫人,四小姐,该包饺子了。”
这眼瞅着就到了下午了,要是不过来叫人。
这俩不会要忙活到年初一吧。
沈凝抬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泥浆。
“哟,这跟小花猫似的,您两位可抓紧了啊。”
管家笑着开口。
贺伊岚一看时间,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她急忙解了围裙起身,带着沈凝去清洗手上的泥。
两人到正厅的时候,贺锦洄同老爷子已经坐在桌前了。
圆桌上摆了几种不同口味的饺子馅,一旁的厨师正在熟练的擀皮递过去。
原本厨房都已经做完了,可总是要自己动动手才能有年味。
所以每年老爷子都会让厨房留些饺子馅,他们自己动手包。
贺锦洄坐在老爷子对面,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白皙如玉的五指交握。
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在他手下诞生。
沈凝拉开椅子在他身边落座,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由开口夸赞。
“真厉害。”
这人全能到连饺子都会包,这合适吗。
男人唇角轻扬,笑着看她,“要包吗?”
沈凝点头,这方面她自认为也还是有些心得的。
“伸手。”贺锦洄开口。
沈凝乖巧的将手掌伸出去,男人揪了坨面放到她手心,轻声道。
“自己过去那边玩。”
沈凝看着手上的面坨,有些不服气。
“我也会啊。”
她做饭的厨艺虽然是比不上贺锦洄,但也不至于被讽刺成这样吧。
毕竟这桌上都是厨师已经弄完的,就这都做不好,不是要让人笑话了。
贺伊岚在老爷子身边落座,随着老爷子的动作开始包饺子。
“爷爷包的很漂亮啊。”
贺伊岚看着老爷子手上的饺子。
圆滚滚胖乎乎的,还真是挺不错的。
沈凝将捏好的饺子放到贺锦洄跟前,炫耀出声。
“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男人看了眼,顺着她的意思。
“好看。”
管家站在一旁,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眼眶不由发酸。
这两年都只有老爷同大少爷一起,冷冷清清的。
今年人多了,这年味也足了。
总得也没几个人,包了一会儿也差不多了。
年夜饭除了他们之外,留值的佣人也都会在旁边的院子吃。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看着三个孩子,笑着多喝了两杯酒。
最后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沈凝的时候,她有些受宠若惊。
老爷子直接给了张支票,上面数额令人瞠目结舌。
是真的很大方。
“你们俩要努力一些,等到明年的时候,人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老爷子也是喝了两杯酒,趁着酒意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凝看了眼贺锦洄,她忽然想到了这段时间,她的例假好像是没来。
“爷爷,您喝多了。”贺锦洄同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摆摆手,“没喝多少。”
管家看着老爷子,平时老爷子可是端的厉害,对晚辈也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多说。
这会儿也是真的喝多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老爷子被扶过去休息,只剩下他们三人一起守岁。
管家看着这两个小姑娘无聊的样子,将专门准备好的烟花搬了过来。
“这是之前准备的,少夫人和四小姐应该会喜欢。”
沈凝看着地上的一堆烟火,好奇的拉着贺锦洄的手靠近。
贺锦洄点燃两根仙女棒递给了沈凝,她笑着接过来,顺道递了根给贺伊岚。
三人坐在廊下,看着烟火肆意渲染的天空。
沈凝握着贺锦洄的手,笑着开口。
“新年快乐,贺先生。”
男人垂眸,将她抱在怀里。
“新年快乐。”
从前宅回来,沈凝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拆礼物。
还真是不得不说,大部分送来的礼物还真是半点新意都没有。
基本上珠宝首饰要更多一些。
罕见难寻的,各式各样的材质,各大奢牌的限量款包包。
沈凝拆了几个之后就明显的开始心不在焉了。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来老爷子吃饭的时候说的话。
她跟贺锦洄是做了安全措施的,哪怕折腾的再疯,就算已经是箭在弦上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
可频率太高了,沈凝自己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有意外情况出现。
这么想着她扒拉着手指头开始算,按照之前的经期推算,她这会儿已经晚了两个星期了。
最近事情太多,她愣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贺锦洄走到她身后落座,将人置于自己的两腿前,拢在怀里,他左腿屈膝,看着怀中正垂眸思索的人。
“想什么呢?”
沈凝抬眸看着他,有些担忧。
“我月经推迟了。”
男人愣了愣,随即将她掰正了坐在自己面前。
“万分之一的概率,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想要吗?”
他面上没有欣喜若狂,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沈凝都觉得他对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沈凝问的有些迟疑。
之前就孩子这个问题他们是讨论过的。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捧着她的脸安抚性的吻了吻。
“如果你想要,我们就要,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就陪你一起等,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远不如你在我心里重要。”
他的话安抚了沈凝现在不安的心情。
“无论结果如何,都有我陪着你。”
贺锦洄抱住她,手掌在她背上轻拍。
验孕棒送来的很快,沈凝坐在浴室内等待结果的时候,沈凝自己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从决定跟贺锦洄在一起开始,她当然是想过以后两人的孩子的。
孩子会长的什么样子,是什么性子。
是像她还是像贺锦洄。
可她又总觉得,现在有孩子很不合时宜。
十五分钟过去了,沈凝看着验孕棒上的结果松了口气。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贺锦洄起身走到她跟前。
“没怀孕。”
沈凝仰头,她这么看着像是在谎报军情。
但她的月经的确是推迟了。
“很难过?”
贺锦洄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她上前一步,抱着男人精瘦的腰,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
“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贺锦洄将人提起来抱住,咬着她的耳朵开口。
“别害怕,有我呢。”
她的对新身份的恐惧,贺锦洄是清楚的。
沈凝扒拉着他的碎发,安分的靠在他怀里。
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出绚烂的烟火,贺锦洄抱着人走出屋子。
贺家燃放的烟火,这会儿屋檐下站着的都是正在仰头观看的人。
无论是正在忙活的佣人还是巡逻的保镖,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五彩光芒映衬在两人脸上,沈凝目光同他平视,笑着开口。
“贺先生,新年快乐。”
贺锦洄托着她的臀将人往上抬,“贺太太,新年快乐。”
绚烂的光彩照亮漆黑的夜空,也落在了相拥深吻的一对璧人身上。
……
距离绪城三十公里之外,青山墓园。
同城区一片热闹的场景不同,这儿显得要更加阴沉冷肃。
哪怕是过年,值班室也亮着灯,负责值班工作人员正看着电视准备吃饺子。
微风浮动四周生长的草木,带着瑟瑟冷风随着半开的窗户灌入。
一阵脚步声传来,握着手电筒的保安拉开门进去。
“快冻死我了,你煮好了吗?”
坐在电视前的保安听到他的动静笑着回头。
“刚出锅,就等着你了。”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凑到他身边接过筷子。
“看春晚呢。”
“好歹是过年,有点年味不是。”
他接过筷子往嘴里塞了个饺子。
“也就是咱俩,大过年的在这儿守着,要不是加班工资高的话,我可不情愿在这儿待着。”
过年是多么喜庆的日子,他们多在家陪陪老婆孩子多好。
“咱这儿不是葬了个老艺术家吗,好像还是春晚的专业户呢。”坐在电视旁边的保安开口道。
正忙着往嘴里塞饺子的保安应了声。
“这儿可是高档墓园,什么艺术家明星的都有,合着你总不能把人家叫醒给你现场来一段吧。”
“说什么呢,呸呸……”
刚脱口而出的保安也反应过来,急忙放下筷子双手合十。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干他们这行的,最重要的是要胆子大。
说白了最好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些东西,可偏偏很多时候,又不得不依靠玄学。
“抓紧吃吧,一会儿再出去寻几趟,这才一个月不到就来了好几拨盗墓的。”
这年头,还真是做什么的人都有。
两人说话间,没看到门口过去了两道身影。
墓园的管理制度很好,三班倒随时有人值班,随时有人清理杂草打扫积雪。
沿着路过几座墓碑,跟在林简身后的人不由后背发凉。
一阵风吹过,两侧被雪压住草木摆动,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脚下一滑,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可这些年训练的素养让他迅速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之后跟在林简身后。
“夫……夫人,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这年三十的,大半夜来扫什么墓啊。
早知道就不带着她出来了,原本是想着在先生面前能露个脸的。
现在可好了,明天先生醒过来,指不定怎么处置他呢。
林简充耳不闻,握着手上的电筒继续往前走。
一个墓碑一个墓碑的找着。
她身后跟着的人被迫看完了这个墓园内的半数成员,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寿终正寝的老者,病死的花样少女,意外身故的中年男子。
就在他快要情绪崩溃的时候,林简停下了脚步。
她手中的灯光靠近,墓碑上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她蹲下身体,看着照片上那张她已经几乎快要忘记的面容。
林简伸手,冰凉的手指触碰过照片上的面庞。
她压抑的情绪,最终还是倾泻而出。
“沈翊……”
寒风呼啸而来,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到女人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准备再外出巡逻一趟的两名保安戴好了帽子站在门口。
随风吹过来的,除了冷冽的寒风,还有女人的啜泣声。
两人愣在原地,同时伸手抱住对方,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