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发出刺耳的嗡鸣。
她刚把雷霸天的空间钮塞进战术腰带,那台跟着她闯过三十七个高危遗迹的老仪器突然剧烈震颤,原本稳定的荧光屏骤然爆成一片乱码,红色警报灯像要烧穿金属外壳般刺眼。
“怎么回事?”许殇的鬼火剑尖垂落,靛紫火焰在他指尖明灭,“你上次说这破铜烂铁该换了。”
“闭嘴。”戴瑶把仪器贴在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电流杂音突然变成某种低频震动——像是无数根钢针刺穿虚空的轻响。
她瞳孔骤缩,猛地拽住许殇的手腕按在探测仪上,“感觉这个频率,像不像三天前在沧溟遗迹里,那枚枪核启动时的共鸣?”
许殇的鬼火瞬间暴涨三寸。
他作为地府战神的感知穿透仪器外壳,触及那些在星穹中游走的能量流时,喉间溢出低低的冷笑:“是更碎的枪核残片。雷霸天那蠢货没把晶体完全激活,现在倒好,崩解成了星尘。”
话音未落,戴瑶的通讯手环同时弹出十七条未读信息。
最上面一条来自边境星“砾石”的矿场主,全息投影里,原本稳定的悬浮矿车正被突然隆起的地缝掀翻,岩浆混着紫色电弧从地底喷涌而出;第二条是星际航道管理局的紧急通知,显示编号a-9的跃迁点出现空间褶皱,三艘商船被困在扭曲的光带里,像被揉皱的锡纸般扭曲变形。
“操。”戴瑶捏碎通讯手环的全息投影,探测仪的指针突然转向正上方,“这些碎片在侵蚀遗迹界的能量平衡。如果任由它们扩散——”她抬头看向星穹,原本静谧的星空此刻泛着诡异的紫斑,像被泼了墨的丝绸,“整个星域都会变成筛子,所有依赖星能的设施都会崩溃。”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虚弱的呢喃从脚边传来。
戴瑶这才注意到,雷霸天并未完全断气。
他的白骨在刚才的爆炸中重新凝成人形,肋骨处还嵌着半块晶体残片,鬼火般的眼睛里再不见往日的狂傲,只剩浑浊的恐惧,“那晶体……星影组织说能让我成为遗迹界之王……谁知道它会吃了整个星域……”
戴瑶蹲下身,拽住他颈间的骨链。
那是星影组织的标志,此刻正随着雷霸天的颤抖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你以为自己是执刀人?不过是被当枪使的蠢货。”她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白骨脸上立刻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或许……或许有办法。”缩在飞船阴影里的小雀突然发抖。
这个总把自己裹在灰斗篷里的情报贩子,此刻正攥着衣角,指节发白,“我、我之前收过一条旧情报,说有位星辰长老……隐世在‘星茧’星系的迷雾环里,他……他知道远古文明的秘密。”
“星茧星系?”许殇的鬼火剑突然指向宇宙深处,“那里是地府与星际的能量交界带,连鬼差都不敢随便踏足。”
“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戴瑶扯下雷霸天的空间钮,塞进小雀手里,“拿着这个去最近的中立星,里面的星币够你下半辈子买十个情报网。但记住——”她盯着小雀发颤的睫毛,“如果我们没回来,把今天的事告诉遗迹联盟所有分部,让他们准备应对能量潮汐。”
小雀攥紧空间钮,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斗篷绊倒。
戴瑶看着她的飞船窜入星空,这才转头对许殇笑:“走吧,去会会那位长老。希望他不像传说里那么难搞。”
前往星茧星系的路比想象中艰难十倍。
原本只需半日的跃迁,因为航道扭曲被迫绕了三个大弯。
戴瑶的飞船在紫色光带里颠簸时,许殇始终站在驾驶舱前,鬼火剑劈开所有试图钻入引擎的能量碎片。
有次碎片擦过他的左臂,靛紫火焰都压不住的焦痕从手背蔓延到小臂,他却只是扯下衣角简单包扎,转头问她:“疼吗?”
“疼你个头。”戴瑶嘴上凶,手却轻轻覆在他的伤口上。
她的探测仪不知何时不再鸣叫,反而发出温暖的蜂鸣,像在回应许殇体内未完全封印的战神之力。
两人的体温透过布料交叠,她忽然轻声说:“以前总觉得,只要够强、够狠,就能拿到所有想要的东西。现在才明白……”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许殇接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但我们不是一个人。”他望着舷窗外翻涌的紫色星尘,鬼火在眼底明灭,“三百年前我被背叛时,以为这世间再无值得守护的。直到遇到你——”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你让我知道,所谓战神,不是握着剑站在顶峰,而是握着剑,站在你身侧。”
戴瑶的耳尖发烫。
她假装去调导航仪,却把许殇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按得更紧:“肉麻。不过……”她调出星茧星系的全息投影,迷雾环的位置正闪烁着幽蓝光芒,“等解决了这事,我要去你的战神殿遗址挖宝。听说那里的地砖都是用星陨铁铸的。”
许殇低笑,鬼火剑在掌心转了个花:“随你挖,连我的棺材板都掀给你。”
星茧星系的迷雾环比资料里描述的更诡谲。
戴瑶的飞船刚驶入环状星云,所有电子设备便集体罢工。
许殇的鬼火剑却突然发出清鸣,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推开舱门,率先踏入迷雾,回头对戴瑶伸手:“跟紧我,这里的空间会吞噬活人的气息。”
戴瑶拽住他的手,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
迷雾中漂浮着细碎的荧光,凑近看竟是微型的星图,每颗星子都刻着她在遗迹里见过的远古符文。
他们在星图间穿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悬浮的石殿。
石殿的门楣上刻着“观星”二字,字迹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有星芒从中渗出。
门内传来苍老的声音:“敢闯星茧迷雾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有大愿的人。你们是哪一种?”
戴瑶松开许殇的手,昂首踏进殿门。
殿内没有灯烛,却亮如白昼。
正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
他的瞳孔是纯粹的黑,却映着整片星河,仿佛他的眼睛本身就是两个宇宙。
“我们是来解决远古武器碎片的。”戴瑶直入主题,“它们在崩解星域的能量平衡。”
星辰长老的手指在石台上轻叩。
戴瑶这才发现,石台表面刻满了星轨图,每道刻痕里都流动着和探测仪相似的荧光。
“三百年前,沧溟文明的枪核被封印时,我就在场。”他的声音像从极远处传来,“远古文明的力量一旦释放,就如泼出的水,无法彻底收回。”
“那怎么办?”许殇的鬼火剑突然出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星域毁掉。”
“有办法。”长老望向戴瑶,“重新封印。但需要两样东西:能容纳枪核能量的容器,和愿意为星域燃烧一切的决心。”他抬手指向戴瑶腰间的探测仪,“你的仪器,是用沧溟文明的‘星瞳石’打造的吧?当年枪核的核心碎片,就封在这石头里。”
戴瑶猛地摸向探测仪。
怪不得这仪器总比别的探测器灵敏十倍,原来它本身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用星瞳石做容器,引导碎片回归核心。”长老取出一枚青铜罗盘,表面刻着旋转的阴阳鱼,“这是‘归星盘’,能定位所有能量碎片的源头。但引导过程中,星瞳石会吸收碎片的反噬——”他看向戴瑶的眼睛,“你的灵魂会被灼烧,最轻也要昏迷三个月。”
“做。”戴瑶没犹豫,直接把探测仪按在归星盘上。
仪器表面立刻泛起金纹,和罗盘的刻痕完美契合。
许殇抓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三个月意味着什么?如果反噬太强——”
“我知道。”戴瑶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蹭过他手背上的焦痕,“就像你为我挡下雷霸天的攻击时,知道会受伤一样。”她对长老点头,“开始吧。”
归星盘开始旋转。
戴瑶感觉有滚烫的电流从探测仪涌入血管,眼前的星图突然变得清晰——每一片能量碎片的位置都在她意识里亮起红点,像撒在黑布上的金粉。
许殇的鬼火剑突然插入地面,靛紫火焰顺着石缝蔓延,在两人周围形成护阵。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引能量,你控方向。疼就咬我。”
戴瑶笑了,露出小虎牙。
下一秒,最剧烈的灼烧从灵魂深处炸开。
她眼前发黑,却仍能看见许殇的鬼火化作无数细线,将分散的碎片一缕缕往探测仪里引。
能量碎片碰撞的爆鸣震得石殿摇晃,归星盘的青铜表面出现裂痕,却始终稳稳托着探测仪。
不知过了多久,灼烧感突然消失。
戴瑶瘫软在许殇怀里,探测仪的荧光屏重新亮起,显示“能量稳定度97%”。
她抬头,看见星茧星系的迷雾正在消散,原本泛紫的星空重新变得澄澈。
“大部分碎片被封印了。”星辰长老抚摸着归星盘的裂痕,“但还有三片最顽固的,藏在星域最暗的角落。”他望向戴瑶,黑瞳里的星河突然泛起涟漪,“不过现在,至少能给你们争取些时间。”
戴瑶靠在许殇肩头,强撑着笑:“总比全灭好。长老,这归星盘……”
“送你们了。”长老挥挥手,石殿的门突然打开,外面的迷雾已完全散去,戴瑶的飞船正停在不远处,“但记住——”他的声音突然低沉,“被封印的力量,总会寻找新的宿主。”
许殇抱着戴瑶走向飞船。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听见长老的最后一句话,混着星风飘进耳中:“真正的危机,才刚刚苏醒。”
星辰长老的话音在石殿内回荡,戴瑶的睫毛颤了颤,强撑着抬头看向老者。
她的探测仪此刻安静地躺在归星盘上,表面金纹仍未完全褪去,像一道凝固的星河。
“您是说……那些碎片还会有变数?”她声音发哑,却仍保持着一贯的敏锐。
“变数从来不是碎片本身。”长老的黑瞳里,星河突然翻涌如沸,“是人心。”他枯瘦的手指轻点石台上的星轨图,某处刻痕突然迸出火星,“三百年前枪核被封印时,有位地府的阴帅动了贪念,想私藏碎片。后来他的执念附在碎片上,成了……”老者顿了顿,目光扫过许殇腰间的鬼火剑,“成了你们未来要面对的东西。”
许殇的鬼火剑突然发出嗡鸣,靛紫火焰腾地窜高半尺。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戴瑶,后者正咬着唇强撑清醒,额角还渗着细汗。
“所以这趟浑水,我们是趟定了。”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地府的事,我自会解决。”
“聪明。”长老抚须而笑,指节叩了叩归星盘,“这罗盘能感应到阴帅执念的波动。拿着它,去地府的‘忘川支流’——那里是阴阳交汇最乱的地方,执念最易成型。”
戴瑶伸手拽了拽许殇的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我们现在就走?”
“不急。”许殇低头替她理了理被汗湿的碎发,鬼火在指尖凝成温凉的雾气,轻轻覆在她发烫的额头上,“你需要休息。”他抬眼看向长老,“星茧星系到地府的跃迁航道,现在安全吗?”
“比之前安全。”长老挥了挥手,石殿外的迷雾已完全散尽,戴瑶的飞船正悬浮在星茧环外,舱门大开,像在等待主人。
“但地府最近不太太平。”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你那位旧部,鬼车将军,最近在酆都城外建了座‘镇魂塔’。说是镇压冤魂,实则……”
“他向来喜欢搞这些花架子。”许殇冷笑一声,鬼火剑在掌心转了个圈,“等处理完枪核的事,我会去会会他。”
戴瑶靠在他怀里,意识逐渐模糊,却还是听到了最后几句对话。
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地府也不太平啊……不过没关系,有许殇在,天塌下来他也能撑着。
再说了,等她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在地府的遗迹里挖到什么宝贝——比如许殇说的战神殿地砖,星陨铁的,应该能卖不少星币……
飞船的跃迁提示音响起时,许殇已经把戴瑶安置在医疗舱里。
探测仪被他小心地放在她枕边,归星盘则悬在驾驶舱的操作台上,青铜表面流转着幽光。
当飞船的星门发生器启动,紫色光带在舷窗外展开时,归星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跃迁航道的终点——地府的入口,幽冥星。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许殇垂眸看向医疗舱里沉睡的戴瑶,鬼火在眼底明灭如烛。
他伸手按住心口,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印记,是地府战神的传承印记。
此刻,印记正随着归星盘的震颤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跃迁结束时,幽冥星的紫黑色穹顶出现在舷窗外。
那是地府与星际的边界,云层里翻涌着阴火,远处可见酆都城的尖顶,在阴云中若隐若现。
许殇刚把飞船降落在忘川支流附近的空地上,舱门便被阴风吹得哐当作响。
他抱起戴瑶走出舱门,迎面便撞上一团青雾——那是鬼差的引魂灯,灯芯上跳动着幽绿的火焰。
“许战神。”鬼差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酆都大帝有请。”
许殇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怀中沉睡的戴瑶。
她的探测仪不知何时亮了起来,荧光屏上的红点正朝着酆都城的方向闪烁。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抱着戴瑶往鬼差的方向走去。
风卷着阴火从他们身侧掠过,归星盘在他腰间轻鸣,仿佛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这一切,戴瑶都不知道。
她还在沉睡,梦里全是星陨铁铺成的地面,和许殇说要掀给她的棺材板。
直到飞船舱门关闭的那声轻响,她才在潜意识里捕捉到鬼差的话——“大帝有请”,然后彻底沉入黑暗。
当她再睁眼时,入目的是地府特有的青灰色穹顶,和许殇紧攥着她的手。
而远处,酆都城的钟声正缓缓响起,混着归星盘的震颤,在空气里荡起层层涟漪。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