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辛辣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如同粘稠的油污,死死糊在午门广场每一个人的口鼻之上。那团骤然爆开的黄黑色毒烟,此刻正被凛冽的寒风撕扯、卷动,缓缓散去,露出其下狼藉的玉阶。
汉白玉地砖上,刺目的紫黑污血呈放射状泼溅开去,中心处残留着几块撕裂的深紫色蟒袍碎片,浸在血泊里,像腐败的脏器。旁边,散落着几颗带血的碎牙和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疑似人骨的渣滓。属于周廷儒的痕迹,只剩下这些令人作呕的残渣。他最后那声怨毒的咆哮,连同他引爆的“毒火雷”,将他自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只留下这片象征彻底毁灭的狼藉。
王承恩的身影在逐渐稀薄的毒烟边缘显现。他深紫色的蟒袍前襟被爆炸撕裂了一大片,露出内里暗沉的软甲,上面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黑血和烟尘。枯槁的脸上,一道细长的血痕从左额角斜划至颧骨,皮肉翻卷,衬得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愈发幽冷如寒潭。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身体,带出几缕带着血腥气的黑烟。他用袖子狠狠抹去嘴角不断渗出的乌黑血沫,动作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那双枯瘦如鹰爪的手,此刻却异常稳定,正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同样破损的袖袍深处,一点点抽出一叠沾满污渍、边缘卷曲焦黑的纸页。
是账簿的残页。
大部分已被爆炸的冲击和毒火焚毁,只剩零星的几片。其中一片格外刺眼——正是封皮的一角。廉价的黄麻纸被血浸透又干涸,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黑褐色。然而,就在这残破的纸页正中,那个暗红色的、五指箕张的血指印,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它如同一个永不磨灭的烙印,带着墨衡临死前凝固的绝望与控诉,在满目疮痍的玉阶上,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王承恩冰冷的目光扫过阶下。晋王赵栻瘫软如泥,被两名面无人色的王府侍卫架着,裤裆下一片狼藉的湿迹散发着恶臭,双目翻白,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楚王世子赵栋更是不堪,直接昏死在地,口吐白沫。那些刚刚还鼓噪着要“听太后训示”的宗室亲王、郡王们,此刻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抖若筛糠,有些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呕吐,涕泪横流,丑态百出。恐惧,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他们中间无声地蔓延、扎根。
“咳咳…拿下!” 王承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断钢铁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渣,砸在死寂的广场上。“所有…参与通谋、贪墨防疫资材的宗室…及…其爪牙…一个…咳咳…不许走脱!” 他强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灼痛和眩晕,厉声下令。
“遵命!” 戚光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他脸上的血污被汗水冲开几道沟壑,铁塔般的身躯稳如山岳。呛啷!腰间佩刀悍然出鞘,雪亮的刀锋在惨淡的天光下划出一道慑人的寒芒。“新军听令!锁拿逆犯!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杀——!” 二十余名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新军悍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饱饮硝烟与血腥的“雷火筒”再次抬起,黑洞洞的铳口闪烁着死亡的幽光。铁靴踏在冰冷的玉阶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如同催命的战鼓。精钢打造的锁链哗啦啦抖开,如同毒蛇吐信,扑向那群彻底崩溃的宗室权贵。
哭嚎、哀求、瘫软、挣扎…阶下瞬间乱成一锅煮沸的烂粥。羽林军士兵在王承恩冰冷目光的逼视下,终于克服了最后一丝迟疑,挺起长枪,配合着新军如狼似虎的扑击,开始粗暴地锁拿这些片刻前还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铁链加身,冠冕落地,蟒袍被撕裂,尊严被彻底践踏。
“陛下!陛下开恩啊!臣等是被周贼蒙蔽啊!”
“饶命!饶命啊!都是晋王…都是晋王逼我们的!”
“太后!太后救命啊——!”
绝望的哀嚎响彻午门,与兵甲碰撞、锁链拖曳的刺耳噪音交织,谱成一曲权贵末路的悲怆挽歌。
赵琰端坐于马背之上,对脚下的混乱置若罔闻。他仅存的右眼,穿透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慈宁宫方向。那里,冲天的火光已将小半个宫阙吞噬!浓烟滚滚,如同一条条狰狞的黑龙,直冲铅灰色的苍穹。烈焰贪婪地舔舐着雕梁画栋,吞噬着素白的帷幔,发出噼啪的爆响,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红了赵琰缠着血布、看不出表情的左脸轮廓。寒风裹挟着燃烧的灰烬和热浪,一阵阵扑打在午门广场上,带来焦糊的气息和令人心颤的灼热。
“桓儿——!!!”
一声凄厉到非人、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尖啸,刺破了午门前的喧嚣,直灌入每个人的耳膜!
慈宁宫燃烧的殿门处,浓烟与烈焰翻滚的间隙,太后那身庄重的深青色翟衣朝服已然残破不堪,下摆被火舌燎焦了大片,沾满了烟灰和泥污。象征着无上尊荣的九翚四凤珠冠早已不知去向,精心梳理的发髻完全散乱,灰白的发丝被汗水、泪水、烟灰黏在惨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上。她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濒临崩溃的母亲,再无半分母仪天下的威仪,双臂死死抱着一个被厚厚锦被包裹住的小小身体——正是十五皇子赵桓。
孩子双目紧闭,小脸毫无血色,额头处一片刺眼的青紫淤肿,渗着血丝,杏黄色的团龙小袍子一角焦黑卷曲。一个头发焦枯、半边脸被熏得漆黑的嬷嬷,死状凄惨地扑倒在太后脚边不远处的焦炭堆里,一条烧断的、带着火星的巨大梁柱,正压在她佝偻的背上,尚有余烟袅袅。显然是这忠仆在最后关头,用身体为小皇子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太医!太医死哪里去了?!” 太后抱着孩子,如同抱着世间最后一块易碎的珍宝,脚步踉跄地冲出火场边缘的浓烟,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完全变了调,“开太仓!调禁军!救火!快救火!救我的桓儿!快啊——!” 她赤红的双眼扫过混乱的宫人、惊惶的侍卫,目光最终落到远处午门方向那个高踞马上的身影,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疯狂的祈求,以及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绝望,“皇帝!那是你的亲弟弟!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赵琰的右眼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马鞍旁,六个渗血的布袋在寒风中微微晃动,里面那些曾经位高权重、如今已失去温度的头颅,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皇家亲情最后的、不堪一击的遮羞布。他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再次因用力而泛白。
“陛下!” 王承恩强撑着剧痛和眩晕,脚步虚浮却异常迅捷地冲到赵琰马前,双手恭敬地托举起那页染着墨衡血指印的账簿残页,嘶哑而急促地低语,“周逆虽粉身碎骨…其党羽未尽…慈宁宫火起蹊跷…恐有后手…十五皇子…” 他顿了顿,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太后怀中昏迷的孩子,“…乃关键!”
赵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王承恩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那枚凝固的血指印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随即,他猛地一勒马缰!
“戚光!”
“臣在!” 浑身浴血的统领如同铁铸的标枪,瞬间挺立。
“你部,即刻接管慈宁宫救火、护卫事宜!清查火源,救治皇子!” 赵琰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凡可疑人等,无论身份,先行羁押!抗命者,杀!”
“遵旨!” 戚光抱拳领命,眼中凶光毕露,转身点起一队最精锐的新军悍卒,如猛虎下山,直扑燃烧的慈宁宫。铁甲铿锵,踏碎一路狼藉。
“王承恩!”
“老奴在!” 老太监身体晃了晃,强行站稳。
“持此血证,” 赵琰的目光扫过那页残破的账簿,“率东厂缇骑,按图索骥!凡账簿所载,凡与周逆勾连之蠹虫,无论王公勋贵,文臣武将…即刻锁拿!查封府邸,清点赃物!遇阻挠者…夷其三族!”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如同死神的判词。
“老奴…领旨!” 王承恩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将那页染血的纸如同最珍贵的圣物般紧紧攥在手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转身,枯瘦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响彻广场:“东厂听令!随咱家…拿人!”
午门前的混乱还未平息,更大的风暴已然掀起。新军如狼似虎地扑向宗室,东厂的黑色缇骑如同索命的鬼影,手持王承恩誊录的名单和那页血证,沉默而迅疾地分头扑向京城各处深宅大院、朱门府邸。哭嚎声、求饶声、兵甲碰撞声、锁链声、府门被撞破的巨响…从皇城根下迅速蔓延开去,编织成一张笼罩整个京城的铁血巨网。
然而,就在这权力更迭、血火交织的喧嚣之下,在远离午门与慈宁宫风暴中心的城南疫区边缘,在那片被冯远邪术和战火反复蹂躏过的焦土之上,另一种无声的“火种”,正顽强地试图从余烬中燃起。
格物院临时搭建的工棚,在瘟疫和数次袭击后已残破不堪。大部分区域都被焚毁,只剩下焦黑的木架和坍塌的土墙。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灰烬、药材苦涩和淡淡的、难以散去的血腥气。
一个身影,正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一处相对完好的、被巨大焦黑工作台勉强遮蔽的角落里。是墨衡那个最年轻的学徒,名叫阿木的少年。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脸上还带着稚气,此刻却满是烟灰、泪痕和几道被木刺划破的血口子。他的一双手,尤其惨不忍睹。手掌和手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和焦黑的烫伤,那是城南血战之夜,为了从燃烧的工棚里抢出几箱重要图纸和零件,被滚烫的铁皮和燃烧的木料生生灼伤的。水泡破裂处,嫩红的皮肉翻卷着,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阿木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忍着不让痛苦的呜咽溢出喉咙。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物件。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被烈火燎烤得发黑卷曲的薄木板。木板上,炭笔绘制的线条大部分已被高温模糊、烧毁,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难以辨识的残缺图形和符号。还有几张同样被火舌舔舐过的草纸,上面墨衡那独特的、带着一种奇异物感韵律的字迹,也已残缺不全。
“师父…” 阿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焦黑的木板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颤抖着,用那伤痕累累、几乎无法并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木板上残存的炭痕,仿佛还能触摸到墨衡那双布满老茧、却灵巧无比的手留下的温度。城南血战那夜的惨烈景象再次涌入脑海——师父将他死死护在身下,用血肉之躯挡住飞溅的瓦砾和毒箭,最后将他推向相对安全的角落,嘶吼着让他“活下去!把东西带出去!”……然后,便是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吞噬一切的烈焰……
“活下去…把东西带出去…” 阿木喃喃地重复着墨衡最后的话,眼神从悲痛渐渐转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师父用命换来的东西,绝不能就这么毁了!他擦干眼泪,借着从焦黑工作台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以及旁边一堆尚未完全熄灭的灰烬里偶尔腾起的几点暗红火星,吃力地辨认着木板和残纸上那些烧剩的线条。
他的目光,最终被一块巴掌大小的、边缘焦黑碳化的木板残片吸引。这块残片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在下面,反而保留得相对完整。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歪扭的图形:一个圆筒状的容器(cylinder),一端连接着一根可以前后活动的杆子(piston rod),圆筒下方画着类似炉灶的火焰符号。旁边,有几个同样被熏得模糊的小字,阿木辨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似乎是“汽”、“推”、“轮”、“转”几个零散的字。
这是什么?阿木皱紧眉头。他从未见过师父画过类似的东西。不是精巧的风车水轮,不是复杂的齿轮传动,也不是用于观测“水中活物”的镜片组合。这个粗陋的图形,透着一股原始而蛮横的力量感。他努力回忆着师父生前零碎的言语。
“…人力、畜力、水力、风力…皆有穷尽…天地间…最广博之力…藏于何处?…水…沸…气…其力勃发…冲盖而起…” 墨衡在某个深夜,一边摸索着改进风车模型,一边如同呓语般对阿木说过的话,此刻异常清晰地回响在少年耳边。
“水沸…气…冲盖而起…” 阿木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圆筒和活塞杆的图形上,又看向下方代表火焰的符号,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一个模糊却无比震撼的概念,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脑海!师父…师父在最后时刻,难道是在构想一种…用沸水产生的“气”的力量,来推动机械运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几名戚光麾下的新军士兵,正抬着一架巨大的、用于抽取隔离区污水的大号牛皮风箱,急匆匆地赶往慈宁宫方向参与救火。其中一人嫌风箱进气太慢,低吼一声,双臂肌肉虬结,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拉动风箱那巨大的把手!
“呼——哧——!”
巨大的牛皮气囊被瞬间压缩到极致,发出沉闷的咆哮!强劲的气流从风嘴喷薄而出,吹得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飞散开去!那股沛然的、肉眼可见的气流冲击,如同重锤,狠狠撞在阿木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被士兵全力压缩、又猛然鼓胀释放出巨力的牛皮风箱!那瞬间压缩和释放的“气”的力量!那澎湃的、超越人力的机械动能!
“汽…推…轮…转…” 墨衡残片上那几个模糊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阿木的脑海里!
“啊——!” 少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近乎野兽般的低吼,不是因为手上的剧痛,而是因为那瞬间贯通、醍醐灌顶般的巨大震撼和狂喜!他猛地低下头,不顾一切地用自己那布满烫伤水泡、还在渗血的手指,狠狠抓起地上一块尚未燃尽的、带着暗红火头的木炭!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他却恍若未觉。
借着灰烬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阿木将那块焦黑的、画着简陋气缸图的残片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木炭尖锐的一端,狠狠戳向残片旁边的空白焦土!炭笔划过粗糙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临摹着,描画着!一个更大、更清晰的圆筒,一根更粗壮的活塞杆…他凭着那电光火石间的领悟,在墨衡原始的图形上,开始笨拙地添加、延伸!连接杆(connecting rod)!曲轴(crank shaft)!飞轮(flywheel)!虽然歪歪扭扭,线条粗劣,甚至带着血迹,但那图形所蕴含的、超越时代的、关于将热能转化为持续机械动力的核心构想,已如同被拨开迷雾的灯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
炭笔在焦土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盲匠在黑暗中点燃火种时,那不屈的心跳。阿木的额头上布满汗水,混合着烟灰淌下,在他年轻而专注的脸上冲出几道泥沟。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光芒,所有的疼痛、悲伤、恐惧,在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创造新生的使命感所压倒。师父的手印印在了账簿上,以血控诉;而他要做的,是将师父最后的思想火花,印刻在这片焦土之上,点燃照亮未来的灯。
“呼哧…呼哧…” 士兵们拉动风箱的沉重喘息声还在远处隐约传来,仿佛在为这稚嫩却注定伟大的草图,注入第一缕原始的动力。焦黑的木炭在少年颤抖而坚定的手中,艰难地勾勒着人类工业黎明前,最粗犷、也最充满希望的一笔。
然而,就在阿木全神贯注于手中这“燃灯”之举时,一只肥硕得异乎寻常的老鼠,悄无声息地从工棚焦黑的断壁残垣阴影中溜了出来。它的皮毛油亮得发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幽光,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猩红而贪婪的光芒,完全不同于寻常鼠类的畏缩。它似乎对近在咫尺、散发着血腥和汗味的阿木毫无兴趣,只是耸动着湿漉漉的鼻子,飞快地嗅探着地面。
它的目标,是工棚角落里,一堆未来得及完全清理的、沾染着污秽和可疑暗褐色痕迹的废弃绷带和药渣。那里,散发着瘟疫和死亡最甜美的气息。
这只巨鼠灵活地绕过几块燃烧过的碎木,钻过一道倒塌木架形成的缝隙,消失在通往更深处宫苑的阴影里。它爬过冰冷的御沟石壁,穿过无人看管的偏院角门…最终,悄无声息地,用它沾满了疫病污秽的爪子,第一次,踏过了大胤帝国心脏——皇宫御膳房那高高的、象征着无上尊荣与森严壁垒的朱漆门槛。
门内,堆积如山的御用米粮,在黑暗中散发出谷物特有的、诱人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