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感到一丝羞愧,也有一份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心虚。
“我……”
“算了,你不说话也没关系。”
见他迟疑,赵敏书没有继续逼问。
她站直身子,抬手轻轻拍了拍车顶,“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既然已经买来了,就别浪费。”
她说完,转身欲走,脚步刚迈出去,却又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有,以后别再这样做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眼神却是坚定的,“哪怕是你。”
说完这句话,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连背影都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眷恋。
只留下沈时怀一人坐在车上,呆滞原地,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阳光中。
袋子里那一双崭新的女鞋静静地躺在那儿,颜色明亮、款式时尚,像是无声嘲笑着他自以为是的关心与多余之举。
回鞋厂的途中,赵敏书的情绪很复杂。
她一边努力压抑着内心汹涌起伏的情绪波动,一边又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不再被过往牵绊。
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望向前方的道路,心中五味杂陈,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心里那份讽刺和失望来得更强烈一些。
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纠缠不清的网,把她困在其中。
沈时怀这个人总是这个样子的,每次赵敏书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他的行事风格,甚至可以预测他的反应时,他偏偏就会做出来一个出其不意、令人措手不及的决定或者举动。
那边的钱汇民一见到她推门进屋回来,立刻从小板凳上蹦起来,一边搓着手,一边急切地跑到她面前问道:“情况怎么样?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
赵敏书轻轻地摆了摆手,语气平稳中带着些赵疲惫,“接下来要接的那些高端定制单子呢,价格照平常的规矩收就行,不需要特意抬高。”
“诶?为啥突然这样说?”
钱汇民愣了一下,明显没反应过来。
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思了片刻,才淡淡地回应:“因为我们不想再当傻白甜了。”
钱汇民虽然不太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但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知道这位大小姐一旦拿定了主意,很少会去更改。
夜色悄悄降临之后,宿舍里的灯光昏黄温暖,窗外的风轻轻掠过树叶,沙沙作响。
赵敏书一个人坐在床沿的位置上,静静地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一切。
沈时怀这次的行为背后到底是因为真情流露,还是别有打算;说真的她也分不清那种所谓的感动是否真实存在过。
但唯一明确的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更加让她觉得烦躁。
她最厌倦、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一件事,就是有人打着“守护”或“支持”的旗号,却自以为是在替她做出某种牺牲或努力。
这种自认为是善意的行为在她看来反而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控制,让人感到压抑而不舒服。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黎司泽最近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表面上看似疏离无害,实则也是一套莫名奇妙的男性心理作祟罢了。
只要稍稍提及与感情有关的话题,他就用沉默或冷漠去对待,仿佛这样就能避免一切可能的变化。
而每当想到黎司泽这个名字,她心头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般隐隐作痛。
这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完全变了,好像从同一个世界的两个人硬生生被隔绝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一般。
哪怕偶然相遇也只是低头匆匆擦肩而过连句简单的问候也没有留下。
她想不通,明明只说过一句各自退后一步,以朋友的身份继续交往,怎么就发展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难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藏着比表面看起来更多复杂的、不能言说的情绪吗?
摇了摇头,把脑海当中那片凌乱不堪的心事驱逐出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被这些脆弱的情绪左右。
别人的同情不是她所需要的,她更不希望被一个早已远离自己的人用那种所谓温柔的方式“拯救”。
她真正渴望追求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建立在这种软弱无助之上的。
赵敏书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微微皱眉,眼神略显恍惚地望向远方,仿佛突然记起了一些什么细节。
她想起来这一阵子确实接到不少定制单子,这些订单来得蹊跷,不仅数量密集,而且每一笔都给得十分慷慨。
款式也与寻常不同,多是做工繁复、设计特殊的小码女鞋,要求用料讲究不说,图纸也是对方提供的。
这在过往的业务中极为少见,本就让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们都说这些鞋是帮家里人买的?”
她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怀疑。
“对,都是这样说的。”
一旁的钱汇民点了点头,脸上也不太平静。
他看着赵敏书,“每次来的人也都客客气气地说是亲戚穿着合脚,特意订做的。”
钱汇民越想越觉得怪异,声音里甚至掺了一丝不安:“还有一点,他们来取货的时候,外面总会有一辆黑车等着。车子从来不熄火,司机也在车上没下来过。”
赵敏书放下了手里的鞋,缓缓地放下工具和皮革。
她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指尖轻轻摩挲着桌上一只尚未完工的鞋子,思绪开始快速运转。
这么多巧合堆在一起,绝对不是偶然。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恐怕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今天还有人来拿货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冷静的追问。
“有的,下午五点,说是来取三双特制的小码女鞋。”
钱汇民迅速回答,眼中流露出担心。
赵敏书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做自己的事,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她语气温和但不容反驳,似乎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下午四点半,赵敏书提前来到了鞋厂附近,小心翼翼地寻找一处隐蔽的位置蹲守。
她不愿轻举妄动,生怕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警觉。
果不其然,不到五点,一辆黑色轿车就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随后稳稳停靠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