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拭去眼角残泪,眼中悲愤已化为坚毅的火焰。他站起身,走到诸葛亮面前,深深一揖:“军师神机妙算,备…茅塞顿开!为景升兄、为琦侄、为荆州苍生计,此计可行!”他转向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传令!”
“陈生将军!”
陈生单膝跪地:“末将在!”
“依军师之计,速选精兵,即刻出发!务要打出公子旗号,搅动襄阳风云!安危系于你一身,慎之!”
“定不负主公、军师重托!纵粉身碎骨,亦要搅他个天翻地覆!”陈生领命,眼中尽是决然,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甲叶铿锵作响。
“翼德!”
张飞精神大振:“大哥吩咐!”
“命你为先锋,率五千步骑,明日拂晓即发,沿汉水北岸大道,直逼襄阳!多树旌旗,广布疑兵,擂鼓呐喊,声势越大越好!遇敌小股不必纠缠,目标只有一个——兵临襄阳城下,让蔡瑁那狗贼寝食难安!”
“得令!哈哈,老张早就憋坏了!定叫那襄阳城头,日夜听得我老张的霹雳吼!”张飞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云长!”关羽上前一步。
“你统领江夏水军主力,载步兵、粮械,沿汉水溯流而上,与翼德陆路互为犄角,务必掌控水道!若遇蔡瑁水军拦截,不必死战,但求压制,保障大军侧翼及粮道畅通!”
“关某明白!水上有某,蔡瑁休想放肆!”关羽抱拳领命,青龙刀隐隐低鸣。
“苏飞将军!”
“末将在!”
“江夏安危,托付于你!严密布防,广布斥候,北防曹贼,西察襄阳异动!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主公放心!末将在,江夏在!人在城在!”苏飞斩钉截铁。
“广元先生!”刘备看向石韬。
“主公!”
“联络士绅、筹措粮草、安抚民心、收集情报,此重任非先生莫属!江夏乃至荆州未来,皆需先生斡旋!”
“韬,肝脑涂地,必为主公经营好这后方根基!”石韬深深一揖。
最后,刘备看向诸葛亮,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军师,统筹全局,运筹帷幄,就全赖你了!备,当亲率中军,随后继进,与翼德、云长会师襄阳城下,以应陈生将军!”
命令既下,整个江夏城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悲愤化作了力量,哀伤凝聚成斗志。
当夜,月暗星稀。陈生亲点三百精锐,皆换装完毕,悄然登上数艘快船。诸葛亮将伪造的刘琦“印信”檄文交予陈生,又低声嘱咐良久。船队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驶入茫茫汉水,逆流而上,目标直指岘山隘口。
翌日拂晓,张飞率领的先锋步骑,旌旗蔽日,鼓号震天,如同一条愤怒的巨龙,沿着汉水北岸,滚滚向西。马蹄踏起漫天烟尘,士兵们高呼“讨逆勤王”、“为景升公报仇”的口号,声震四野。
关羽的水军船队,帆樯如林,也于同一时间拔锚起航。巨大的楼船居中,艨艟斗舰护卫两翼,逆流破浪,气势磅礴。船头“关”字大纛和象征讨逆的白色旌旗猎猎作响。
刘备与诸葛亮立于江夏城头,望着西进的浩荡军容。江风猎猎,吹动二人的衣袍。
“军师,此一去…”刘备望着西方,眼神复杂,有决绝,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毕竟对手是掌控荆州核心、可能获得曹操支持的蔡瑁。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迷雾:“主公勿忧。蔡瑁弑主,天怒人怨,其势如垒卵,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溃。陈生将军奇兵已出,如尖刀直刺其心腹;翼德、云长二位将军正兵压境,似泰山压顶。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蔡瑁必首尾难顾,方寸大乱。荆州忠义之士,岂无响应?且…”
他微微一顿,声音压得更低:“曹操此刻,正忙于平定司隶地区余孽,无暇大举南下。即便蔡瑁求援,曹军主力亦难速至。此乃天赐良机,助主公取荆州以为基业!亮料定,襄阳城破之日,当在不远!”
刘备闻言,心中大定,豪气顿生。他按剑而立,望着奔腾不息的汉水,以及水陆并进、气势如虹的大军,沉声道:“好!有军师此言,备何惧哉!传令中军,即刻开拔!目标,襄阳!”
江夏城门再次洞开,刘备的中军主力,在“刘”字大纛和象征讨逆的白幡引领下,浩浩荡荡加入西进的洪流。诸葛亮随侍在刘备身侧,羽扇纶巾,气定神闲,唯有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掌控全局的睿智光芒。
江夏大军水陆并进,声势浩大。讨逆的檄文如同插上翅膀,随着斥候、商旅和心向汉室的士人,迅速传遍荆州大地。檄文中痛陈蔡瑁、蔡夫人兄妹鸩杀刘表、刘琦的滔天罪行,言明刘备受刘琦“临终托付”,暂领荆州牧,号召忠义之士共讨国贼。
真相的揭露,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荆襄士民心中激起滔天巨浪。对刘表尚有感念者、对蔡瑁跋扈不满者、乃至单纯畏惧曹操南侵的百姓,无不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襄阳城这座荆州的心脏,瞬间被恐惧和猜疑的阴云笼罩。
襄阳,州牧府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蔡瑁身披重甲,焦躁地在厅堂内踱步,原本志得意满的脸上此刻布满惊怒。斥候的急报如同冰水,一盆盆浇在他头上:
“报!江夏刘备尽起大军,水陆并进,先锋张飞已过宜城,距襄阳不足百里!”
“报!关羽水军楼船遮江蔽日,已突破我水军第一道哨卡,正溯流而上!”
“报!江夏方向遍传檄文,言…言大人您…弑主篡逆…刘备自称受刘琦公子托付,暂领荆州牧…”
“够了!”蔡瑁暴喝一声,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杯盘碎裂一地。他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既有被戳破阴谋的恼羞成怒,更有对刘备迅速反应的深深忌惮。“刘备!织席贩履之徒,安敢如此!刘琦那小畜生明明已经…他哪来的托付?伪造!全是伪造!”
一旁的蒯越,这位荆州士族的智囊,此刻也眉头紧锁:“德珪(蔡瑁字),刘备此计歹毒!他占尽大义名分,煽动人心。更可虑者,是他打出刘琦旗号…此乃动摇我军根基之举!城中忠于刘景升的旧部,恐生异心。”
蔡瑁猛地转身,眼神凶狠:“谁敢?!传令下去,再有敢议檄文、惑乱军心者,斩立决!紧闭四门,全城戒严!襄阳城高池深,粮草充足,他刘备能奈我何?我已遣快马急报许昌曹操,只要坚守月余,曹操大军南下,刘备必成齑粉!”
然而,他话音未落,又一骑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冲入:“报!紧急军情!西…西面岘山!岘山失守了!”
“什么?!”蔡瑁和蒯越同时惊骇失声。岘山隘口,是襄阳西面的门户,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驻守那里的,是他认为相对可靠的王威!
“王威呢?他是干什么吃的?几千守军,连个隘口都守不住?”蔡瑁揪住斥侯的衣领,怒吼道。
斥候面如土色:“禀…禀大人!不是敌军强攻…是…是刘琦公子!打着刘琦公子的大旗,还有他的亲卫将领!王威…王威他…他开隘投降了!现在隘口上飘的是‘刘’字旗和‘讨逆救父’的大旗!他们说…说公子在江夏脱险,刘备大军随后就到,要…要清君侧!”
“刘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蔡瑁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脸上血色尽褪。他亲手下的毒,刘琦绝无生理!但王威的投降和“刘琦”旗号的出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难道真有疏漏?或者…是刘备的毒计?无论真假,这个消息一旦在襄阳城内传开…
蒯越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调:“德珪!中计了!此必是诸葛亮毒计!以‘刘琦’为饵,乱我军心,诱我分兵!岘山一失,襄阳西面门户洞开,刘备军可沿汉水南岸直扑城下!且城中将士闻听公子尚在…后果不堪设想!”
蔡瑁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仍带着颤抖:“快!封锁岘山消息!敢有传播‘刘琦’谣言者,杀无赦!命张允、蔡中(蔡瑁之弟)速率五千精兵,夺回岘山!生擒那个冒充刘琦的贼将!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岘山必须夺回,否则襄阳将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