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的反击,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
五万铁骑,分由五名西夏上将军率领,从五个方向,扎进环州荒原。
妹勒都逋、嵬名阿埋、拓跋焘、野律壶光、仁多保忠。
这五个名字,在西北边境,任何一个都足以让小儿止啼。
他们是西夏的军魂,是战功赫赫的杀神。
如今,五神齐出。
一张由五万精锐骑兵编织而成的铁网,朝着叶归尘三千散兵撒了下来。
……
一片低矮的丘陵后。
王铁牛正带着他的两百弟兄,埋伏在此。
他们已经用同样的方法,吃掉了三支西夏人的百人队。
弟兄们士气高昂,甚至在私下里打赌,看今天能钓到几条鱼。
“头儿,你说这帮西夏崽子是不是傻?怎么每次都上当?”一个年轻士兵轻松问道。
王铁牛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别大意,都把眼睛放亮点!”
话音未落,大地开始颤抖。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王铁牛猛地窜上一处高坡,探头望去。
只一眼,他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在视野中迅速扩大,化作一片涌动的钢铁浪潮。
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战马,他们阵型森严,缓缓碾压过来。
刚刚还洋溢着笑意的士兵,此刻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撤!快撤!”
王铁牛的吼声已经变了调。
然而,晚了。
王铁牛部队一动,西夏大军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轰隆隆——”
大地在呻吟。
拓跋焘端坐于马背之上,他没有下达冲锋的命令,只是保持着匀速向前,看着前方那些仓皇逃窜的宋人,就像在看一群蝼蚁。
他挥了挥手,旁边传令官顿时明白,大喊一声:“放!”
下一刻。
“嗡——”
天空,暗了下来。
数不清的黑色箭矢,腾空而起。
完了。
“噗!”
第一支箭矢,贯穿了一名骑兵后心。
他身体猛地一僵,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噗!噗!噗!噗——”
箭雨,落下了。
令人牙酸的入肉声连成了一片。
一支箭矢擦着王铁牛的脸颊飞过,带走了一片皮肉,火辣辣的疼。
可他感觉不到。
仅仅一轮齐射。
只是一轮齐射。
两百弟兄就已经死伤过半。
而天空之上,第二片乌云,已经再度成型。
拓跋焘端坐于马背之上,冷漠注视着这一切。
“头儿!快走!”
几名亲兵浑身是血,死死拖住他,将他推向一旁的山坳。
“我不走!”王铁牛双眼赤红,状若疯虎。
“走!给兄弟们报仇!”一名亲兵怒吼着,转身冲向箭矢飞来的方向,随后被十几杆长箭瞬间扎穿。
王铁牛被剩下的人连拖带拽,滚进了山坳。
身后,惨叫声渐渐远去。
他趴在地上,用拳头死死砸着地面。
两百弟兄,只逃出来了不到三十人,个个带伤。
……
归德堡狼牙谷外,一处隐秘的山洞。
这里是叶归尘的临时指挥所。
沙盘上,插着十五面代表着他麾下队伍的小旗。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将军!张都头所部,在黑风口遭遇西夏主力,全军覆没!”
叶归尘猛地抬头,还没等他说话。
“报!李都头所部,被西夏大军围困于野狼谷!”
“报!赵都头……”
一个接一个的噩耗,不断传来。
叶归尘冲到沙盘前,他看着那些分布在各处的小旗,再结合斥候传回的敌军位置,脑中瞬间勾勒出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一张巨大的,正在收拢的网。
他之前所有的战术,所有的布置,在这张绝对力量编织的铁网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对方不跟他玩捉迷藏了。
对方要掀桌子了。
“起狼烟!全军集结!”叶归尘声音异常冷静。
“将军,狼烟一起,我军位置尽数暴露,西夏大军合围之势已成,我等岂非自投罗网?”一名都头满是焦急。
“他们是铁网,我们是鱼。”叶归尘的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着五路西夏大军的旗帜,“可鱼,是活的。”
他抬起头,看向帐外天空。
“他们重甲奔袭,人马早已疲惫。我们轻骑快马,以逸待劳。他们以为我们是瓮中之鳖,却不知,这瓮,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命令已经下达。
破阵都残部在看到狼烟的第一时间,便脱离战斗,朝着狼牙谷疾驰而去。
西夏中军大帐。
“太后,宋人点了狼烟,看方位,是想在狼牙谷集结!”探子躬身禀报。
珠帘后的李秋水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想集结?那便让他集结。”
“传令下去,让拓跋焘和嵬名阿埋加快速度,从东西两侧封死归德堡狼牙谷的出口,其余三路,收紧包围。本宫倒要看看,这只小老鼠聚在一起,能有多大的胆子。”
“遵命!”
……
“头儿……”
王铁牛滚下马背,他身上的盔甲已经碎裂,脸上血肉模糊,身后只跟着不到二十名士卒。
他走到叶归尘面前,双膝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头儿……弟兄们……都没了……”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弟兄们……”
他用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胸膛。
叶归尘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活着就好。”
山谷内,寂静无声。
三千人,如今只剩两千四百余人
“将军,我们……败了。”一名都头声音干涩,“西夏人五路包围,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是啊,五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
“不如……我们往南撤吧,退回平夏城。”
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底。
叶归尘走到众人面前,环视一圈,他忽然笑了。
“我们不退!”
“西夏大军既然已经展开包围之势,说明咱们退路早已经被它们给堵死,现在往回退就是羊入虎口。”
“况且我们是军人,是破阵都!是大宋插在西夏人咽喉里的尖刀!刀,可以断,但绝不能自己变钝!”
他走到沙盘前,看着上面西夏五路大军的旗帜。
“西夏人以为张开了一张天罗地网,吃定我们了。”
叶归尘翘起嘴角嘴角,“可他们忘了,再坚固的网,也是有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