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前,死寂被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娘亲”嘶吼彻底撕裂,又在瞬间被更沉重的压抑重新笼罩。
沈琰(玄铁)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钉在了翻涌的影噬黑暗之上。他布满暗金搏动纹路的灰败面孔扭曲着,那只恐怖的灰瞳深处,黑暗奇点的边缘,一道细微却刺目的暗红裂痕清晰可见,如同凝固的血泪,又像是濒死心脏上最后一丝挣扎的搏动。裂痕深处,微弱的人性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痉挛,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在炽金与灰败之间疯狂切换,仿佛两股力量正在他躯壳内进行着最惨烈的拉锯战。
他死死地盯着西侧芷兰殿的方向,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毁灭空洞,而是充满了近乎崩溃的痛苦、茫然和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渴望。脚下那片粘稠如墨的影噬黑暗,失去了扩张的意志驱动,如同失去活性的泥沼,边缘翻滚的黑色触手变得迟滞,凝固在距离紫宸殿门槛不足三尺的地方,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吞噬气息。
殿内,蜷缩在角落的羽林卫残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记了哭泣。他们呆呆地看着殿外那个如同雕塑般僵立的恐怖身影,看着他灰瞳中那抹诡异而微弱的暗红光芒,一种荒诞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渺小希冀,在绝望的冰潭深处悄然滋生——难道…这怪物…还有人性?
然而,这脆弱的平衡并未持续太久。
嗡——!!!
帝都上空,那轮悬挂于死雾天穹的巨大血月,仿佛被沈琰(玄铁)灰瞳中那丝人性光芒所激怒!其表面蠕动扭曲的灰金色纹路骤然加速流转,如同亿万条被激怒的毒蛇!暗红粘稠的光芒瞬间暴涨,带着更加沉重、更加腐朽的法则力量,如同粘稠的血浆瀑布,轰然倾泻而下,狠狠冲刷在沈琰(玄铁)身上!
“呃…嗬…”沈琰(玄铁)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血月之光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他的身体,刺入他混乱的识海!沉渊那冰冷、浩瀚、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山岳,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狠狠压向他灰瞳深处那点微弱的人性光芒!
暗红的裂痕在灰金光芒的疯狂冲刷下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变得黯淡!沈琰(玄铁)脸上的痛苦挣扎被强行扭曲,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光芒大炽,灰败的色泽迅速占据上风!他脚下的影噬黑暗再次轻微地蠕动起来,边缘的黑色触手仿佛嗅到了血腥的鲨鱼,重新变得活跃!
沉渊在强行镇压“钥匙”的异动!它绝不允许这柄被精心锻造的“工具”,在最后关头脱离掌控!
* * *
龙骧大营,营墙之上,炼狱般的景象。
血月之光的第二轮冲刷,如同致命的毒雨。营墙上幸存的军士,如同被投入强酸池的金属,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玄甲表面的血锈疯狂增厚、板结,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甲片崩飞,露出下面迅速溃烂、变黑、如同焦炭般的血肉!裸露的皮肤在光芒下冒出青烟,迅速碳化剥落!倒下的人不再是成片,而是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茬接一茬地在血雾中化为覆盖着厚厚暗红锈迹的扭曲雕像,散发着浓烈的焦臭与铁锈混合的死亡气息。
“九幽镇岳”大阵上空,那由残存意志艰难维持的铁血军魂虚影,在血月之光的持续腐蚀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湮灭!蛛网般的裂纹蔓延至核心,虚影剧烈闪烁,变得稀薄透明,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大帅!顶不住了!”副将半边脸已被血月之光灼烧得露出森森白骨,仅存的独眼布满血丝,嘶声吼道。他身边,最后一批填补阵位的预备军士,正以恐怖的速度腐朽倒下。
谢韬的状态已至油尽灯枯。藏青棉袍早已化为飞灰,露出布满大片灰败尸斑和灼伤焦痕的干瘦身躯。他双手死死握着“断岳”刀柄,刀身依旧散发着清冷光辉,但光芒的范围已被压缩到仅能勉强护住他周身三尺,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血月光芒的冲击,都让他身体剧烈摇晃,口中不断溢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然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鹰眸,却死死穿透翻涌的血雾,死死锁定着帝都方向!他清晰地“看”到,也“感觉”到了!
沈琰(玄铁)的气息在血月的强力镇压下,那刚刚挣扎出的人性光芒正被迅速压制、黯淡!但同时,那股源自芷兰殿深处的、古老封印的抵抗波动,在承受了沉渊意志的狂暴冲击和他谢韬以命引路的那一刀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爆发出更加顽强、更加清晰的抵抗韵律!这抵抗的韵律,如同无形的战鼓,正与沈琰(玄铁)识海中那点濒临熄灭的人性光芒,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芷兰殿…是唯一的机会…”谢韬的思维因剧痛和灵魂重压而变得模糊,但这个念头却如同烙印般清晰。沈琰能否挣脱沉渊的最后枷锁,关键就在芷兰殿!但血月当空,沉渊之力全面降临,龙骧军自身难保,如何能再助他一臂之力?如何能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刹那——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粘稠的血雾,穿透了血月之光的嗡鸣,清晰地回荡在龙骧大营的上空!
这号角声并非实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苍凉、死寂、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冰冷杀意!
营墙上所有幸存的军士,包括谢韬,瞬间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们猛地转头,循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帝都北郊,靠近龙骧大营后方的…茫茫群山的方向!
只见那翻涌的灰黑死雾之中,莽茫群山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而此刻,在那浓得化不开的血雾深处,靠近山麓的区域,无数影影绰绰的、散发着幽绿色磷火光芒的身影,正如同潮水般无声地涌现!
那不是活物!
它们身形扭曲,动作僵硬而迅捷,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身上覆盖着破碎腐朽的、样式古老怪异的甲胄,甲胄缝隙中透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点幽绿的魂火!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呐喊,只有无数枯骨摩擦、甲片碰撞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咔嚓…”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潮音!数量之多,如同开闸的蚁群,瞬间铺满了山麓,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血雾深处涌出!
鬼兵!沉渊意志唤醒的、深埋于北境群山古战场之下的…亡灵大军!
它们的目标,并非帝都废墟,而是…阻挡在沉渊意志彻底降临道路上的最后障碍——龙骧大营!
“鬼…鬼兵叩阙!”一名见多识广的老校尉发出惊恐欲绝的嘶喊,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结阵!迎敌!”谢韬的怒吼如同受伤猛虎最后的咆哮,瞬间压下了营墙上的恐慌!他心中雪亮,这是沉渊意志在清除最后的阻碍!这些鬼兵,就是要在他驰援芷兰殿之前,彻底碾碎龙骧军的残躯!
几乎在谢韬吼声落下的同时——
嗡!
那道从紫宸殿地底冲天而起、支撑着血月的巨大灰金光柱,猛地分出了一股!这股分出的光柱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投射在正从山麓涌出的鬼兵军团最前方!
光柱笼罩之处,数百名冲在最前的鬼兵身形猛地一顿!它们眼眶中的幽绿魂火瞬间暴涨,颜色由幽绿转为刺目的灰金!腐朽的骨架上,那些破碎的古老甲胄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粘稠蠕动的暗红血锈!它们散发的气息陡然提升数倍,带着一种被强行灌注的、狂暴的沉渊死气!
“吼——!”被灰金光柱强化的鬼兵,发出了第一声非人的咆哮!不再是枯骨摩擦,而是带着金属锈蚀般的刺耳尖啸!它们原本僵硬的动作瞬间变得狂暴而迅猛,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引擎,速度暴涨,化作一道道拖着灰金尾迹的死亡流光,撕裂血雾,悍然扑向龙骧大营的后营墙!
真正的杀戮狂潮,开始了!
* * *
龙骧大营,中军囚帐。
浓烈的血腥、铁锈与焦糊味混合着囚帐本身的霉味,形成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角落里,那个被当作“皇子”傀儡的少年,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华丽的皇子常服早已被泥污、血锈和失禁的秽物浸透,散发出难闻的恶臭。他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如同被彻底吓傻的鹌鹑,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微弱气音。
帐帘被粗暴地掀开,两名浑身浴血、甲胄上布满新鲜血锈灼痕和鬼兵骨刃劈砍痕迹的龙骧军士冲了进来。刺鼻的血腥味和外面传来的震天喊杀声、骨骼碎裂声瞬间涌入囚帐。
少年被吓得猛地一缩,惊恐地看着来人。
“带走!”一名军士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气,一把将瘫软的少年如同拎小鸡般拽了起来。
“不…不要杀我…我不是…我不是皇子…我是…”少年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双腿软得如同面条。
“闭嘴!”另一名军士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冰冷如刀,“大帅有令!想活命,就管好你的嘴!待会儿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说一个字,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喂外面的骨头架子!”他沾着血锈和碎肉的刀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冰冷的杀意瞬间冻僵了少年所有的哭喊。
少年被连拖带拽地架出囚帐。外面,已是人间炼狱。
后营方向,喊杀声震耳欲聋!粘稠的血雾被激烈的战斗搅动得如同沸腾的粥锅。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营墙之上,龙骧军士正与那些浑身燃烧着灰金魂火、覆盖着蠕动血锈的恐怖鬼兵惨烈厮杀!刀光剑影与骨刃的碰撞声、甲胄撕裂声、骨骼碎裂声、垂死的惨嚎声交织成一片!不断有军士被鬼兵腐朽的骨爪洞穿胸膛,或是被灰金魂火点燃,惨叫着化为燃烧的火炬坠落营墙!也有鬼兵被悍不畏死的军士用重武器砸碎头颅,灰金魂火熄灭,腐朽的骨架散落一地,但很快就被后面涌上的鬼兵踩成齑粉!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臭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千年古墓被掘开般的腐朽尸气!
少年只看了一眼,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走!”军士粗暴地推搡着他,在混乱的营地和不断落下的流矢、崩飞的碎骨中穿行,目标直指——辕门方向的营墙主楼!
* * *
辕门营墙主楼,此刻已化为风暴的中心。
谢韬依旧如同磐石般钉在阵眼位置,但身形已明显佝偻。“断岳”刀的清冷光辉被压缩到极致,仅能勉强护住他周身一丈之地。他大部分精力,都用于维持上空那濒临崩溃的军魂虚影,对抗着血月之光的持续腐蚀和沉渊意志的无形重压。
营墙下,鬼兵的攻势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汐,一波猛过一波。被灰金光柱强化的先锋鬼兵,如同不知疲倦、不惧死亡的杀戮机器,顶着城墙上倾泻而下的箭雨和滚石,用腐朽的骨爪和锈蚀的刀剑疯狂地劈砍、抓挠着坚固的营墙!坚硬的青砖在它们蕴含着沉渊死气的攻击下,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表面迅速覆盖上暗红的血锈,变得脆弱!
更可怕的是,鬼兵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从血雾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而龙骧军士每倒下一个人,军魂的力量就衰弱一分,上空那虚影就黯淡一分!
“大帅!后营第三段…失守!鬼兵…鬼兵冲进来了!”一名浑身是血、左臂齐肩而断的传令兵踉跄着冲到谢韬身边,嘶声汇报,话音未落,便被一支从下方射来的、燃烧着灰金魂火的骨箭洞穿了咽喉,带着满脸的不甘与绝望,重重栽倒在地。
谢韬看都没看倒下的传令兵,布满血丝的鹰眸死死盯着帝都方向,盯着紫宸殿西侧芷兰殿的位置。他能感觉到,沈琰(玄铁)识海中那点人性光芒,在沉渊的强力镇压和芷兰殿封印波动的顽强吸引下,如同风暴中的孤舟,正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挣扎!但…太慢了!龙骧军,撑不到那一刻了!
就在此时,那两名军士架着抖如筛糠的“皇子”傀儡,艰难地冲上了主楼。
“大帅!人带到了!”军士嘶声禀报。
谢韬猛地转过头!他那双饱经风霜、此刻却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眼睛,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了少年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少年被这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再次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几乎要当场晕厥。
“听着,小崽子!”谢韬的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想活命,就给老夫站直了!站到垛口前面去!让外面那些鬼东西,让帝都里面那个怪物…都看到你!”
他根本不给少年任何思考或拒绝的机会,猛地一挥手!
两名军士如同铁钳般,将瘫软的少年强行拖拽到营墙最前方的垛口处!冰冷、布满血锈的垛口砖石硌得少年生疼,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下方,是如同地狱蚁群般涌动嘶吼的鬼兵,无数燃烧着灰金魂火的空洞眼眶,齐刷刷地“望”了上来!那无形的、冰冷的死亡凝视,瞬间让少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不…不要…放我下去…求求你们…”少年发出濒死的哀鸣,身体拼命向后缩,却被军士死死按住。
“看着帝都!看着紫宸殿!”谢韬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少年耳边炸响,“用你最大的力气喊!喊‘雍王已死!皇子在此!龙骧军护驾!逆贼沈琰!速来受死!’喊!!!”
谢韬的意图简单而疯狂!他要利用这“皇子”的身份,哪怕是个赝品,也要制造一个吸引点!吸引鬼兵的注意?不!鬼兵没有意识,只受沉渊驱使!他要吸引的,是帝都内那个处于混乱边缘的怪物——沈琰(玄铁)可能残存的最后一点执念!雍王已死?皇子在此?龙骧护驾?逆贼受死?这些字眼,如同淬毒的钩子,能否钩动那怪物混乱识海中关于权力、仇恨、或是其他被深埋的碎片?能否在沉渊镇压的缝隙里,再添一把混乱的火?!
“喊——!!!”谢韬再次咆哮,声音带着濒死的疯狂和最后的赌博!他身边残存的亲卫将领也齐声怒吼,冰冷的刀锋抵住了少年的后心!
死亡的威胁和极致的恐惧,压垮了少年最后一丝理智。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
“啊——!!!”少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极致恐惧和破音的尖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帝都的方向,朝着那片翻涌着毁灭的死雾,嘶声力竭地吼出了谢韬教给他的话语:
“雍王已死!皇子在此!龙骧军护驾!逆贼沈琰!速来受死——!!!”
这声嘶吼,在震天的喊杀与鬼兵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然而,就在这声嘶吼穿透血雾,遥遥传向帝都方向的瞬间——
异变陡生!
* * *
紫宸殿前。
沈琰(玄铁)正承受着沉渊意志与血月之光的双重碾压。灰瞳深处的暗红裂痕已微弱如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炽烈燃烧,灰败的死亡气息重新占据绝对上风。脚下的影噬黑暗再次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蠕动,距离吞噬紫宸殿仅剩最后一步。
就在这时——
“雍王已死!皇子在此!龙骧军护驾!逆贼沈琰!速来受死——!!!”
那微弱、扭曲、充满了恐惧的嘶吼声,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猛地穿透了血雾与沉渊的压制,狠狠刺入了沈琰(玄铁)混乱狂暴的识海!
雍王…死?
皇子…在此?
龙骧…护驾?
逆贼…沈琰…受死?!
这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记忆深处某些被灰瞳力量强行封存、却并未彻底磨灭的碎片之上!
紫宸殿内…蟠龙金印化为飞沙…雍王沈重那充满野心的眼神化为惊恐…身体从内部冒出暗红血锈…在绝望与怨毒中融化成恶心的脓血与锈渣…
还有…那个被他随手丢在殿角、穿着皇子服饰、在血锈风暴中瑟瑟发抖的…傀儡!
“嗬…呃…”沈琰(玄铁)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他布满暗金纹路的脸上,肌肉再次疯狂地抽搐起来!灰瞳深处那即将熄灭的暗红裂痕,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雍王死了!死在他手里!死得如同蝼蚁般可笑!
皇子?那个傀儡?还在龙骧军手里?龙骧军…护驾?护那个傀儡?还要他…沈琰…去受死?!
荒谬!讽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滔天恨意、毁灭欲望以及…一丝被彻底轻视的暴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熔岩,猛地冲垮了沉渊意志的短暂压制,在他混乱的识海中轰然爆发!
“呃啊——!!!”
沈琰(玄铁)猛地仰天发出一声更加暴戾、更加疯狂的嘶吼!这嘶吼不再仅仅是痛苦,更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怒!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那只灰瞳深处的黑暗奇点,在暗红裂痕爆发的光芒冲击下,猛地一阵剧颤!奇点边缘,竟然…又崩开了一道新的、更加细微的裂痕!
他脚下那片蠕动的影噬黑暗,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狂暴的怒意,骤然停止了向紫宸殿的蔓延,边缘翻滚的黑色触手猛地转向,如同无数指向标,齐齐对准了——帝都北郊,龙骧大营的方向!
沈琰(玄铁)布满纹路的脸庞扭曲出一个狰狞到极致的表情,那只裂痕遍布的灰瞳,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锁定了龙骧大营!
沉渊意志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指向明确的愤怒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在这迟滞的瞬息!
沈琰(玄铁)的身体动了!
不再是僵硬或痉挛,而是一种带着狂暴决绝的气动!他脚下猛地一踏!
轰!
那片粘稠的影噬黑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收拢、凝聚在他脚下!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毁灭气息的灰金暗影,不再理会近在咫尺的紫宸殿,而是撕裂了粘稠的血雾,带着一往无前的暴怒与毁灭意志,朝着龙骧大营的方向——狂飙而去!
目标,直指那胆敢“护驾”、胆敢称他为“逆贼”、胆敢用那个傀儡来挑衅他的…龙骧军!
而他前进的方向,恰巧…正对着芷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