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前的广场,此刻已不再是象征帝国威仪的所在,而是沦为一片修罗血狱。
残破的宫门碎片混合着尸体和兵器,铺满了汉白玉的地砖。粘稠的血浆在缝隙中流淌,汇聚成暗红色的溪流,在残月与火把的光线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空气中硝烟、血腥、内脏破裂的恶臭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李牧拄着那柄断槊,如同钉死在战场中央的染血旌旗。他胸前的巨大凹陷处,鲜血如同泉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浓重的血腥气喷薄而出。他身后,仅存的百余名羽林卫残兵相互搀扶着,组成一道摇摇欲坠却依旧燃烧着死志的人墙。他们身上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色,被血污和泥土糊成暗红,许多人拄着断枪,靠着残刀才能站立,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如同濒死的狼群,獠牙犹在。
在他们对面,是重新集结、人数依旧占据绝对优势的玄甲卫方阵。冰冷的黑色甲胄在火光下连成一片肃杀的钢铁丛林,长戟如林,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冯异站在阵前,脸色铁青,肩甲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劈痕,鲜血染红了半边臂膀。他死死盯着李牧,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忌惮,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名将相残,莫过于此。
而在玄甲卫方阵的最前方,被众多心腹将领和侍卫死死护卫在中间的,正是雍王沈重。
他已不复之前的金甲辉煌。金盔早已不知去向,披头散发,玄黑蟠龙袍被血污和尘土染得肮脏不堪,胸前大片暗红色的血渍触目惊心——那是被玄铁刺客重创、又被方才冷箭惊吓喷出的鲜血。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发紫,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沫,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凶戾和惊惶。他一手死死攥着腰间的佩剑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则神经质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仿佛要压制住肺腑间那不断肆虐的阴寒剧痛。
“李牧!你这忘恩负义的逆贼!”沈重的声音嘶哑扭曲,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怨毒,“先帝待你恩重如山,授你羽林卫上将军之职!你…你竟敢勾结叛军,弑君犯上!如今还敢带兵冲击宫禁!你…你万死难赎其罪!”他试图挺直腰板,维持摄政王的威严,但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让他动作僵硬而狼狈。
“弑君犯上?”李牧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烈而讥诮的笑容,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压过了沈重的嘶吼,“沈重!你还有脸提先帝?!你勾结顾氏,毒害君父!构陷忠良!血洗宫城!自封摄政!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桩不是大逆不道?!哪一件不是人神共愤?!我李牧今日,便是为先帝讨还血债!为大夏铲除你这窃国巨奸!清君侧,诛国贼——!!!”
“清君侧!诛国贼——!!!”
李牧身后,残存的羽林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如同垂死的巨兽最后的咆哮,充满了同归于尽的决绝!这怒吼仿佛耗尽了他们最后的气力,许多人身体摇晃,却依旧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残兵。
“你…你血口喷人!”沈重气得浑身发抖,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指向李牧,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证据!你有何证据?!本王清君侧,诛妖后,乃是奉天承运!你…你才是勾结妖后、图谋不轨的叛逆!冯异!给本王杀!杀光这群叛逆!一个不留!”
冯异眼神一厉,刚要下令——
“证据?”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九幽寒泉,突兀地穿透了广场上喧嚣的杀气和怒吼,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冻结灵魂的寒意,让所有人,包括激愤的李牧和疯狂的沈重,动作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紫宸殿那巨大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蟠龙金柱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一道身影缓缓步出。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孤峰寒松。深青色的大氅随意披着,下摆沾染了些许尘土,却无损其渊渟岳峙的气度。脸上,覆盖着那张冰冷的、毫无表情的玄铁面具,在残月与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幽暗而神秘的光泽。
正是数次现身、搅动风云的神秘人——“玄铁”!
他如同从阴影中凝聚而成的幽灵,静立在金柱的阴影边缘,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透过冰冷的面具,漠然地扫视着广场上对峙的双方,最后落在了状若疯魔的沈重身上。
“你要证据?”玄铁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雍王殿下,不知这‘玄蛟玉佩’中的密约,算不算得证据?”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赫然托着一物!
那物通体莹白,温润如玉,雕刻成一条栩栩如生、作势欲扑的蛟龙!正是沈重当年亲手交给顾氏、作为“北地之约”信物的——玄蛟玉佩!
玉佩在月光和火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沈重,当他看到那枚玉佩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玄蛟玉佩?!不…不可能!它…它应该在…”沈重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彻底扭曲变形!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亲卫的身上,眼神死死盯着那枚玉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魔鬼!
这玉佩的出现,比千军万马更让他恐惧!因为里面藏着他当年亲笔所书、盖有私印、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密约!
玄铁面具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穿着沈重的恐惧。他指尖在玉佩上看似随意地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
玉佩从中裂开一道缝隙!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色泽陈旧的丝帛,从玉佩中空的夹层内滑出,被玄铁两指拈住!
“沈重!”玄铁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审判般的威严,“建安十七年,北地戍边,你为换取顾氏在朝支持,牵制先帝与诸皇子,密遣心腹入宫,献此玉佩为信!内藏密约,言明若顾氏助你成事,则保其皇后之位,并立其子沈显为储!此约之上,有你雍王私印为证!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随着他每一个字的吐出,沈重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当听到“雍王私印为证”时,他身体剧烈一晃,若非亲卫死死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喉咙却如同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完了!彻底完了!这致命的把柄,竟然落在了这神秘人手中!还被当众揭露!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被玄铁拈在指尖的陈旧丝帛上!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玄铁那字字诛心的话语,以及沈重那如同被剥光示众般的恐惧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牧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悲愤与狂喜交织!他猛地举起断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沈重!弑君!篡位!结党营私!铁证如山!众将士!随我诛杀此獠——!!!”
“杀——!!!”羽林卫残兵最后的血性被彻底点燃!他们不顾一切,拖着残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玄甲卫的钢铁丛林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保护王上!杀!”冯异也红了眼,厉声咆哮!玄甲卫长戟如林,带着金属的寒芒,迎向那扑来的血色洪流!
紫宸殿前,最后的决战轰然爆发!兵刃碰撞的刺耳锐响、垂死的惨嚎、疯狂的咆哮瞬间交织成一片!
然而,就在这血腥厮杀的中心,玄铁的身影却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他冰冷的目光,越过了混乱的战场,越过了状若疯魔指挥着玄甲卫抵抗的沈重,最终,落在了那根巨大的蟠龙金柱之下,一个蜷缩在阴影里、无人注意的身影上。
那是沈琰。
他不知何时被带到了这里,依旧穿着那身污秽不堪的亲王蟒袍,如同一条被丢弃的破麻袋,被随意地扔在金柱根部的阴影里。他眼神空洞,脸上涕泪和污血混合,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看着眼前这场决定他“王叔”和他自己命运的厮杀,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麻木。
玄铁面具后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微曲,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精纯、带着空间扭曲波动的灰金色气劲无声凝聚。
就在他指尖即将弹动,目标直指阴影中沈琰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却又带着狂暴吞噬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毫无征兆地从广场侧后方、靠近北宫方向的黑暗中猛地爆发出来!
这股波动是如此强大,如此诡异!瞬间席卷了整个紫宸殿广场!
正在激烈厮杀的士兵们动作齐齐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寒流冻结!兵刃碰撞声、喊杀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冰冷!仿佛被一头来自九幽深渊的恐怖巨兽盯上!
玄铁即将弹出的指尖骤然顿住!他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射向那能量波动的源头——芷兰殿的方向!
那股波动…是“泉噬”!
而且…是彻底失控、狂暴到极点的“泉噬”之力!比之前在芷兰殿感应到的,强横了何止十倍?!
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沈云昭体内的平衡被打破了?!
就在玄铁心神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波动所摄的千钧一发之际——
“保护殿下!”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从沈重身边一名将领口中发出!他显然误会了玄铁方才抬手的动作,以为他要对近在咫尺、蜷缩在柱子下的沈琰下杀手!这名将领几乎是出于本能,状若疯虎般朝着玄铁扑来!手中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玄铁的后背!试图围魏救赵!
这一刀,凝聚了这名将领毕生的修为和拼命之心,快如闪电,狠辣决绝!
玄铁此刻心神被那恐怖的“泉噬”波动牵引,反应慢了半拍!当他察觉到背后袭来的致命刀锋时,刀光已然及体!
“嗤啦——!”
深青色的大氅被凌厉的刀气撕裂!
刀锋狠狠劈在了玄铁的后背之上!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刀锋与玄铁后背接触的刹那,竟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刺耳锐响!火星四溅!
玄铁的身体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前踉跄一步!覆盖着玄铁面具的脸猛地转向偷袭者,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爆发出清晰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怒火与杀意!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火山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那名偷袭的将领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反震而来,虎口瞬间崩裂,长刀脱手飞出!他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鲜血狂喷!
而玄铁背后被劈中的地方,玄色劲装破裂,露出其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层与脸上同质、覆盖着繁复暗纹的玄铁内甲!刀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找死!”玄铁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冰冷刺骨。他右手依旧托着玉佩和密诀,左手五指猛地张开,掌心那缕灰金色的空间气劲瞬间凝聚成一道凝练的光束,就要射向那名偷袭者!
就在这杀机爆发的瞬间——
“咔…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突兀地从玄铁脸上传来!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张覆盖在他脸上、冰冷坚硬、从未有过丝毫损伤的玄铁面具,眉心正中的位置——一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骤然浮现、蔓延!
裂纹的中心,正对着他方才感应“泉噬”波动时心神剧震的位置!
面具…裂了!
虽然只是细微的裂痕,却如同一个完美的瓷器被打破了最关键的节点!面具上流转的幽暗光泽瞬间黯淡下去,一种无形的、维系着某种神秘平衡的力量仿佛也随之泄露!
玄铁即将发出的致命一击硬生生顿住!他身体猛地一僵!左手掌心凝聚的气劲瞬间溃散!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似乎想捂住面具上那道裂痕,动作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仓促和…惊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混乱的战场再次陷入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那神秘莫测、如同杀神般的玄铁,他的面具…竟然裂了?!
残月不知何时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清冷如水的月华,如同舞台的聚光灯,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恰好笼罩在玄铁身上,也照亮了他面具上那道刺眼的裂痕,以及裂痕下…暴露出的些许肌肤轮廓。
蟠龙金柱的阴影下,蜷缩着的沈琰,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在月光照亮玄铁面具裂痕的瞬间,如同被强光刺中,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痕,盯着裂痕下暴露出的、哪怕只有一丝的熟悉轮廓,盯着玄铁那因为面具破裂而流露出的一丝惊怒…一个荒谬绝伦、却又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恐怖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不…不可能…”沈琰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地砖,指甲瞬间崩裂出血!
“是你…竟然是你?!”沈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月光下那道玄色身影,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的厉啸,瞬间撕裂了广场的死寂!
“三…三皇兄?!沈琰?!怎么可能是你?!你不是…不是已经被打入天牢了吗?!!”
* * *
听雨轩小院。
石桌上,一盆清水无风自动。
水面并非倒映着天上的残月,而是清晰地呈现出紫宸殿前那血腥而混乱的一幕幕:李牧的悲壮冲锋,沈重的疯狂嘶吼,玄铁的出现,玉佩与密约的揭露,刀劈玄铁后背的火星,以及…玄铁面具上那道在月光下无比刺眼的裂痕!
当沈琰那声充满极致惊骇与恐惧的“三皇兄?!”如同惊雷般穿透水镜传来时,一直静立水盆旁、负手而观的萧烬,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温润从容的面具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穿迷雾后、直面惊人真相的震撼!
沈琰?!
那个在太和殿自封监国、被沈重如同死狗般拖入天牢的废物皇子?!
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已成阶下囚、随时可能被秘密处决的三皇子?!
他…竟然就是那神出鬼没、手段通玄、搅动整个帝都风云的玄铁面具人?!
无数的线索在萧烬脑海中瞬间串联、碰撞、炸开!
太和殿中,玄铁出手救走沈琰和濒死的沈云昭…那是自救!是金蝉脱壳的第一步!
紫宸殿刺杀沈重…是复仇!是铲除最大障碍!
冷泉殿击杀顾氏、取走玉佩…是灭口!是掌控足以致命的把柄!
而此刻,他以玄铁之身,手持玉佩密约,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将沈重彻底钉死在弑君篡位的耻辱柱上…这是图穷匕见!是最后的清算!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好绝的布局!
所有人都被他那懦弱无能的表象欺骗了!他以自身为饵,以整个帝都的乱局为棋盘,将沈重、顾氏、李牧乃至他萧烬,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隐忍至此,谋划至此,所图…绝非仅仅一个雍王之位!
“原来…如此。”萧烬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目光死死锁定水镜中,月光下那道玄色身影,锁定着面具上那道裂痕。
面具为何而裂?
是因为方才那将领的偷袭?不,那刀锋甚至未能破开玄铁内甲!
是因为自己抛出的“幽泉令”扰乱了沈重心神、间接导致将领的偷袭?似乎也不尽然。
那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刚才那股源自芷兰殿方向、狂暴失控的“泉噬”波动!是那股同源力量的剧烈爆发,隔着空间,撼动了沈琰(玄铁)身上与“泉噬”密切相关的某种平衡,导致了面具的破裂!
沈琰…沈云昭…
这兄妹二人身上那诡异的“沉渊死气”…绝非偶然!
他们与那古老禁忌的“幽泉府”…究竟有何关联?!
水镜中,场面已彻底失控。
沈琰(玄铁)在身份被叫破的瞬间,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那丝因面具破裂而流露出的惊怒迅速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杀意取代。他缓缓放下想捂住面具裂痕的左手,那双透过裂痕、暴露在月光下的眼睛,此刻再无丝毫遮掩,冰冷、锐利、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丝被揭穿后的疯狂!
他不再看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沈琰(指被揭穿身份的三皇子沈琰,此处需注意区分),冰冷的目光扫过惊骇欲绝的沈重,扫过浴血奋战的李牧,扫过混乱厮杀的战场,最后…仿佛穿透了水镜的阻隔,直直地落在了萧烬的身上!
“听雨轩的棋手…”沈琰(玄铁)的声音通过水镜传来,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洞穿虚妄的嘲讽,“这局棋,您看得…可还尽兴?”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掌心之中灰金色的“泉噬”死气疯狂凝聚、压缩,形成一个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旋涡!目标,赫然是——被众多亲卫死死护在中间、已是强弩之末的沈重!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现!
而就在同一时刻,水镜的画面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灰金色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从水镜画面边缘——芷兰殿的方向冲击而来!瞬间将水镜中的景象搅得一片模糊!
芷兰殿的“泉噬”…彻底爆发了!其威能,竟能隔着空间干扰萧烬的水镜之术!
萧烬瞳孔骤缩!他猛地拂袖!
哗啦!
石桌上的水盆瞬间炸裂!清水四溅!
“备车。”萧烬的声音响起,再无半分温润,只剩下斩钉截铁的冰冷,“去紫宸殿。”
他不再看地上流淌的水渍和破碎的盆片,转身,靛青色的衣袍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一直侍立在阴影中的影枭无声浮现。
“主上,云岫别院那边…”影枭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芷兰殿的异变,显然也惊动了他。
“无妨。”萧烬脚步未停,声音如同寒冰,“‘九转’若破,便是天意。此刻,紫宸殿前的‘玄铁’…才是关键。”他目光投向宫城方向那被血色和混乱笼罩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琰殿下…不,或许该称您为…玄铁府主?本座…来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