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佑垂眼抿了口茶,没接话。
瞧着底下热闹的气氛,说书先生觉着这次效果好,越讲越高兴:“还有呢还有呢,再说个有趣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哪有不闹别扭的?您知道那仙君生起气来是什么样的?”
“他呀,不吵也不闹,就坐在那,垂着眼,静静地让人猜不着他在想什么,但是那浑身上下的气压,简直就能冷死人!”
有人问:“他为什么生气呀?”
小张先生:“嗐,想必就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两人拌拌嘴罢了。”
有人又问:“这种生闷气的最难哄了,我媳妇儿每次这样我都没辙,那位顾公子是怎样哄人的?”
楼上的顾城渊闻言扬起眉,转过头去看白佑:“哥哥,他这话……是不是说你是我的小媳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白佑缓缓道,“不过我也想知道,在他那里,你是怎样哄人的。”
反正顾城渊这人真是就活一张嘴,哄人的话说的比什么都好,偶尔说些诨话也让人猝不及防,两人拌嘴十次有七次白佑都会输给他。
“……这位大哥问的好,这哄人嘛,不能光靠嘴,你听听咱们这位顾公子的法子,回去借鉴借鉴!”
小张先生道。
“顾公子的绝招很简单,他就搬个小凳,坐到仙君视线能瞟见,又不算太近的门口,他也不说话,就拿把刻刀,低头削木头。削什么呢?削个小兔子,削朵小花,笨手笨脚,时不时还‘不小心’割一下手指头,‘嘶’地吸口凉气——”
台下有人笑:“原来是苦肉计。”
说书先生摇着折扇:“对喽!就是苦肉计!仙君那眼角余光啊,总忍不住往那儿瞟。瞟着瞟着,心就软了。最后通常是叹口气,走过去,拿过那歪歪扭扭的木雕看看,再拉过那‘伤了’的手,其实就破点油皮,给他抹上药膏。”
“顾公子就借杆子往上爬,服个软认个错,那不就翻篇了吗!”
“哎呀呀,真腻歪!”
“还是仙家会过日子——”
听着那些喧闹,白佑轻笑:“这回倒是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你倒不会雕花,只会去伙房做吃食。”
顾城渊也跟着笑:“那都是最坏的结果,师尊心软,通常情况我只要缠一会,就什么气都没了。”
白佑不置可否。
算一算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两人又听着说书先生说了一些有的没得,也许是为了效果,后面的话越来越离谱,白佑听不下去,顾城渊也觉得没了先前有意思,终于松了口,愿意起身离去。
等走出说书楼,已经是戌时,天边只剩一点光线,都被街上的灯烛比了下去。
夜市初开,各样摊子支棱起来,香气混杂。卖馄饨的摊铺冒着勾人香气,猪骨熬的汤底在锅里滚着,面皮裹着粉嫩的肉馅上下沉浮。
“哥哥饿不饿?”顾城渊侧头问,目光却已落在那个馄饨摊上,“那馄饨看起来不错。”
白佑也看见了那摊子。
那里收拾得干净,摆着两张小桌,灶火映着摊老婆婆慈和的脸。她正用长勺搅着浓白的汤锅,香气随风飘来。
白佑:“就那家吧。”
两人走过去,在靠里的小桌旁坐下,老婆婆见有客来,擦了擦手问:“二位客官,来碗馄饨?刚刚现宰的猪肉拌的馅儿,皮子也是现擀的。”
“我们要两碗。”顾城渊道,“哥哥今日想吃清淡的还是?”
白佑想了想:“清淡一些吧。”
顾城渊就道:“两碗都不加辣油。”
“好嘞。”
那灶火烧的旺,没一会功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上了桌。
白佑用木勺轻轻搅动,舀起一个吹了吹,小心咬破薄皮,肉馅鲜嫩,汁水丰盈,混着骨汤的醇厚一起下肚。
顾城渊也尝了一个:“……真香,明天我们也买点面粉回去,以后包馄饨吃。”
白佑点点头:“好。”
正吃着,旁边那桌也来了客,几个刚听完书的年轻人,一落座就兴奋地议论。
“这话本子果然有意思,改天我媳妇闲得慌就让她来听听。”
“……张先生说得真不错!那顾公子哄人的法子,绝了!”
“那可不是,我要是惹了我家那位生气,也学学这招。”
旁边的小伙子笑:“你得先有把手艺,刻个花儿啊鸟儿的,你会吗?”
那人一噎:“……我不会刻花,我还不会切菜时‘不小心’割破手吗?”
一阵哄笑。
白佑正咬着半个馄饨,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顾城渊饶有兴趣地听着,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压低声音与他道:“说书先生简直误人子弟,要我说,咱们明日就开始卖金创药,改天南安巨头就有我们一个了。”
白佑没忍住笑了,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里头映满夜色和烟火气。
“以后要是缺银子了,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