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的身影在黑塔三层凝聚。
脖颈上的玉牌尚有空间传送的余温。
他甚至没看清大厅的样貌，眼前的光影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重组。
再凝神，已身处一座大殿。
穹顶之上，日月高悬。
身侧，静立着一名黑袍老人，武皇殿的守门人。
脱凡境。
要抹去他这具分身，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
纪凡很自觉地躬身行礼。
“前辈。”
黑袍老人一动未动，目光却像两口深井，要将纪凡的神魂吸入其中。
“十六名武皇。”
“其中十人，天赋足以挤进这一代的前四十。”
老人的声音没有温度。
“你杀了四分之一。”
纪凡缓缓直起身，神色平静得可怕。
“前辈，这世间的道理有很多种。”
“但有一种，永远不会变。”
“他们想杀我，然后，他们死了。”
“道理？”
黑袍老人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七天前，八大世家联手对姜家宣战，自灵气复苏以来，燕京从未如此混乱过。”
“甚至有人无视武皇殿的威严，妄图强闯黑塔第九层，只为进入异空间杀你。”
老人终于转过身，那双瞳孔里，仿佛倒映着尸山血海，天崩地裂。
“你，功不可没。”
纪凡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和姜云猜想的一致。
“前辈，外省……可有大事发生？”
他真正想问的，是江城。
那种地方，随便过去一个武皇，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既然心有顾虑，为何行事不留一线？”
老人的反问像一根针，扎在纪凡最在意的地方。
纪凡沉默了。
片刻后，他抬起眼，目光中再无波澜。
“因为退让，换不来生机。”
“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武皇殿已将所有纷争强行压下，燕京全城封禁，纵使脱凡境也无法踏出半步。”
老人话锋一转，如山岳压来。
“你觉得，你一个外省武皇，凭什么能让武皇殿做到这一步？”
纪凡抬头，直视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绕弯子。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计都是班门弄斧。
“两界之争，即将开启。”
“三十岁以下，各国天骄都将参与，此事关乎国运，关乎人族未来百年的气数。”
“我要你，还有另外八个，赢下来。”
纪凡松了口气。
有求于他，便好。
“好。”
他只回了一个字，干脆利落。
黑袍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随手一挥。
一枚闪烁着玄光的古朴令牌，悄然悬浮在纪凡面前。
“从今日起，你便是武皇殿第九峰之主。”
“对排名有异议，可随时挑战前八人，胜者，取而代之。”
纪凡伸手握住令牌。
入手冰凉，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入他的眉心。
下一瞬，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脚下这座雄伟入云的山峰，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联系。
整座山峰，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远在异空间第四区域的本尊，豁然睁眼。
一道无形的门户，在他与第九峰之间轰然洞开。
轰隆隆——！
武皇殿，连同九座刺入云海的山峰，剧烈一颤。
所有还在武皇殿内闭关、修炼的武者，无论身处何地，都感受到了这股波动。
第九人，诞生了。
整个燕京城上空，那股无形的天地威压，骤然沉重了数倍，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警告，镇压着所有蠢蠢欲动的气息。
两界之争，高于一切！
就在此时，一道燃烧着烈焰的红色身影快如闪电，撕裂云层，蛮横地降临在第九峰的大殿之外。
来人一身红衣如火，身段妖娆，面容却覆着一层寒霜。
第七峰主，孙玥。
“纪凡！”
她声音尖锐，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挑战你！为魔都惨死的人报仇！”
纪凡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神色平淡。
“想报仇，可以去异空间。”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我送你下去，跟他们团聚。”
孙玥脸色瞬间煞白，被这句话里的杀气冻结在原地。
她知道传闻，更清楚自己绝非纪凡的对手。
那句挑战，不过是怒火攻心下的场面话。
“好，好一个纪凡！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说罢，她化作漫天火星，转身驾驭流光愤然离去。
这时，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自云雾缭绕的第四峰遥遥传来。
“纪兄，不知准备去异空间哪个区域？若能告知具体位置，我也想与你切磋一番。”
是李易安。
纪凡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与这种人打交道，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转身，对黑袍老人再度躬身。
“前辈，我想让这道分身回江城看看。”
这具分身只要灵力不散，便可一直存在。
如果江城真的出了事，那他也不在乎什么狗屁的两界之争了。
先杀穿燕京，挨家挨户问候一遍再说。
黑袍老人沉默了片刻。
这道封禁令，本就是因纪凡而起。
“你沿途，不许对其他行省的任何人出手。”
老人看着他，最终还是不放心地特意补充了一句。
“特别是魔都。”
换做旁人，他根本无需如此叮嘱。
但眼前这个，杀心太重，行事毫无顾忌。
“前辈放心。”
纪凡毫不犹豫地应下。
“我只守江北，多余的事，一概不做。”
黑袍老人点点头，抬起手指，在纪凡的身上轻轻一点。
“去吧。”
纪凡行了一礼，心念微动，身影便已出现在第九峰的山脚之下。
他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石碑，以及通往外界的巨大光门。
一步踏出。
白光散尽。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芜戈壁。
回头望去，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被浓雾彻底包裹的巨城轮廓，若隐若现。
正是燕京。
纪凡耸了耸肩，这位守门人，显然是一秒钟都不想让他继续在燕京城里待着。
也罢。
为了节约分身的灵力，他辨明方向，身影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最近的云东省疾驰而去。
……
云东省，镇守者办公室。
史向阳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
燕京那场滔天大祸，其他行省的局长或许只知皮毛，但他身为近邻，消息何其灵通。
史向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纪……纪先生，您……您怎么来了？”
“借辆车，去江北。”纪凡的语气很客气。
“车？”
史向阳愣了一下，听到只是这种小事，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胸脯拍得邦邦响。
“小事！纪先生稍等，我马上安排！保证给您安排一辆性能最好、速度最快的！”
他二话不说，立刻拿起电话开始安排。
不到十分钟，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充满力量感的越野车便停在了楼下。
史向阳不仅亲自将车钥匙恭敬地送到纪凡手上，甚至亲自将他送出城，站在城门口，一直目送到那辆越野车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