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金色光幕之外呜咽,徒劳地撕扯着这凝固生死的壁垒。
它卷携着冰冷的雨珠,拍打在光幕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奏响序曲。
然而,光幕之内,绝对的死寂笼罩,空气粘稠如铅汞,流淌着令人窒息的肃杀神威。
每一滴悬浮的雨珠都凝固在金光里,折射出冰冷的锋芒,如同无数柄蓄势待发的微型利刃。
黑石城的清剿队,如同扑向烈日的飞蛾,带着满腔的杀意和狞笑,在视野刚刚触及村落低矮轮廓的刹那,变故骤生!
五道撼天动地的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五个村落中心爆发!
它们并非寻常的法术光芒,而是蕴含着某种古老而宏大的意志,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冲天而起。
它们撕裂苍穹,将厚重的云层搅得支离破碎,瞬息交汇融合,化作一个覆盖数十里方圆的巨大金色光罩,如同天神倾覆的巨碗,带着无可抗拒的意志,轰然拍落!
前一刻,是杀意沸腾、狞笑满面的冲锋,他们眼中闪烁着对弱者的蔑视和对血腥的渴望,仿佛已经看到村民们在刀下哀嚎求饶的景象。
后一瞬,已成囚困于金色牢笼、满面惊骇的困兽!
那金色的光罩,看似轻薄如蝉翼,却散发出亘古不朽的坚固气息,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和希望彻底斩断。
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
赤髯尊者,那须发如火、妖焰焚天的十阶妖仙,此刻正对黑木寨发出震天咆哮。
他魁梧的身躯沐浴在赤红的妖火之中,双目如炬,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焚山烈焰在双掌间压缩凝聚成一颗炽白刺目的熔岩核心,其内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将一座山脉夷为平地。
眼看就要脱手掷出,将整个寨墙连同寨心化为焦土,让那些蝼蚁般的凡人感受绝望的滋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形的神域威压骤然临身!
这并非简单的法术禁锢,而是更高层次的法则压制,如同亿万条冰冷沉重的神链从虚空中探出,带着无声的呼啸,瞬间捆缚他四肢百骸、妖丹本源!
狂暴的仙法能量被硬生生憋回体内,逆流反冲,如同岩浆倒灌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紫胀的牛脸瞬间扭曲,青筋暴起,嘴角溢出一缕滚烫的金色妖血,那是本源受创的征兆。
庞大的身躯一个踉跄,差点从半空栽倒,掌中那毁天灭地的熔岩核心也因妖力失控而明灭不定,发出危险的滋滋声,仿佛随时可能失控爆炸。
领域中心,武神像前。
顾承安缓缓抬眸。金辉流淌过他素净的青袍,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液态的黄金战甲,那不是凡间的金属,而是纯粹的法则之力凝聚而成,散发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息。
浩瀚的力量与绝对掌控感如同温暖的洪流,瞬间充盈了他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他便是此域唯一的主宰!
这片金色光罩内的每一寸空间,每一缕气息,甚至每一颗微尘,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冰冷的目光,如同扫描天地的神只之眼,瞬间穿透凝固的金色空间,精准锁定了威胁最大的目标。
那仍在妖力反噬中挣扎、试图挣脱法则锁链的赤髯尊者!
顾承安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绝对的冷酷与决断。
首恶当诛!这是他作为领域主宰的意志,也是这片空间唯一的法则。
一股纯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极地寒流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金色领域。
这种杀意并非源于个人的愤怒或仇恨,而是法则层面的绝对抹杀,带着神只般的审判意味。
让领域内所有生灵,无论是匍匐在地的村民,还是残余的妖仙,都感到灵魂深处一阵刺骨的战栗,仿佛被死神之手轻轻抚过。
顾承安抬手,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撕裂空间的法则伟力。
他的食指笔直点向惊怒咆哮的赤髯尊者,那指尖没有丝毫烟火气,却仿佛凝聚了整个领域的意志。
倾注全部心神、凝聚神域意志的一念,贯注于这一指:
“灭!”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空气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压力。
赤髯尊者脸上的惊怒如同被冻结的岩浆,瞬间化为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他惊恐地发现,自身与天地间狂暴火行灵气的联系被一股蛮横至高的意志彻底斩断!
他赖以生存和强大的根基,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夺。
体内那足以焚山煮海的焚城妖力,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冻结、凝滞,然后从最核心处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
这种湮灭并非简单的消散,而是从存在层面上的彻底抹除。
他想嘶吼,声带却被无形的法则牢牢禁锢,无法震颤分毫,只能发出微弱的、濒死的“嗬嗬”声。
他想挣扎,庞大的妖躯却被亿万条金色神链从内到外死死捆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他只能眼睁睁地、无比清晰地“看”着,那根承载着死亡意志的手指隔空虚点之处。
从自己的指尖开始,如同被最精密的规则之刃分解,无声无息地化为闪烁着微芒的金色尘埃!
分解的速度不快不慢,却带着不可逆转的绝对性,沿着手臂、肩膀、胸膛……一路蔓延!
三息!
仅仅三息过后,原地空空如也,唯余一丝灼热的硫磺气息在冰冷的金色神域中迅速消散,证明这里曾存在过一个十阶的恐怖妖仙。
彻底的抹除,不留痕迹!
赤髯尊者,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妖仙,就这样在顾承安的一指之下,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仿佛他从未存在过一般。
顾承安身体纹丝未动,脸色如常,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神像之力完美承载了这规则层面的抹杀,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带丝毫烟火气。
就在顾承安指尖点出、神域意志锁定赤髯尊者的同一刹那!
战场稍外围,一名身材瘦削如竹、眼神闪烁如狐的九阶修士——“影狐”。
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亲眼目睹了赤髯尊者被抹杀的全过程,那种超越了仙法和魔功的恐怖力量,让他肝胆俱裂。
那不是仙法魔功!
是规则的抹杀!
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赤髯大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彻底从世界上“擦除”了!
纯粹的、源自生命底层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一切理智和侥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毛倒竖。
逃!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他脑中唯一疯狂闪烁的念头。
十阶的赤髯大人连一瞬都没撑过,他一个九阶,连成为对方目标的资格都没有就会被余波碾碎!
唯一的生机,就在那神域光罩之外!
影狐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盯着顾承安。
就在顾承安秒杀赤髯、那股冻结万物的杀意似乎要转向下一个目标,那个气息同样强大的玄骨上人时的、那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刹那!
“就是现在!”
影狐动了!
眼中只剩下疯狂的血色和求生的本能!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将万劫不复。
“呃啊——!!!” 野兽般濒死的嘶吼强行挤出被恐惧扼住的喉咙!
他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自身本源!
皮肤下血管根根凸起,如同燃烧的赤红纹路,生命精华化作狂暴的能量,在他体内肆虐。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灯油”在飞速消耗,换来刹那的极致爆发力。
源自狐妖血脉深处、压箱底的保命底牌被瞬间点燃!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用神识察觉的“幻影残蜕”被剥离出来,留在原地。
这道残蜕精准地模拟出他生命气息急速衰败、神魂即将溃散、妖丹濒临破碎的假象,足以以假乱真。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贴身穿戴、温养了数百年的本命护心镜——那件以防御着称的“玄龟灵甲”!
这是真正的壮士断腕!
灵甲蕴含的庞大能量和坚固的法则碎片在瞬间被引爆!
“轰隆——!!!”沉闷如雷的爆响在影狐原本的位置炸开!
狂暴的能量乱流夹杂着玄龟灵甲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一个混乱的漩涡骤然出现!
这股自爆产生的强烈法则扰动,极其短暂地干扰了神域对他真身的锁定!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瞬,但对亡命的影狐来说,这就是唯一的生机!
借着这微乎其微的混乱,“影狐”的真身化作一道黯淡到近乎透明的血线,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这正是他燃烧生命、神魂与寿元换来的禁术——血影燃魂遁!
真身如同融入空间背景的一道血色细线,带着决绝的惨烈,直扑数里外的、那看似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金色光幕!
而原地留下的“幻影残蜕”,则在玄龟灵甲自爆的强光和能量乱流掩护下,完美地模拟着他的气息,并在顾承安意念转动、锁定玄骨上人并发动“镇”字诀的瞬间。
“噗!”一声轻响。
那道“幻影残蜕”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在顾承安那磅礴空间巨力碾压的余波触及的刹那,瞬间彻底幻灭,只留下一点微弱到极致、并且正在飞速消散的“死亡”气息波动,完美地模拟了神魂俱灭、妖丹破碎的假象!
血线真身撞上金色光幕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
神域法则对外来者的排斥力,化作了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影狐燃烧殆尽、脆弱不堪的妖躯!
剧烈的震荡让他眼前一黑,妖躯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从分子层面撕裂!
燃烧精血寿元的恐怖反噬也如同压抑已久的山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密集如雨点般的骨骼碎裂声从他体内爆响,那是强行突破法则壁垒付出的代价。
妖丹剧震!核心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妖力如同溃堤的洪水般疯狂外泄。
他强忍着神魂欲裂、仿佛被无数利齿啃噬的剧痛,将最后一丝保命的妖力死死锁住心脉与那破碎妖丹的核心,同时全力催动“幻形假死”秘术的最后效果——生机寂灭,死气弥漫!
“噗——!!!”一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焦糊组织的污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布娃娃,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狠狠摔在光罩外冰冷坚硬的冻土上,砸出一个浅坑,泥浆与血污四溅飞散。
全身布满深可见骨的恐怖龟裂,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瞬间将他身下的冻土染成刺目的暗红。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内脏焦糊腥臭与尸体腐败气息的“死气”,从他残破不堪的躯体上弥漫开来,浓稠得如同实质。
他双眼圆睁,瞳孔却彻底涣散、空洞无神,映不出任何倒影。
心跳?气息?魂火?
一切生命体征……彻底断绝!
冰冷、僵硬、残破……
如同一块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刚从屠宰场拖出来的烂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泞血泊之中,散发着纯粹的死亡气息。
顾承安解决玄骨上人及其爪牙,将他们碾成腥臭血雾的过程不过两息。
冰冷的目光如同扫过战场的探照灯,迅速扫过残余瘫软的敌人和匍匐的村民。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影狐原本位置残留的那点微弱、且正在飞速消散的“死亡”波动,以及光罩外那具散发着浓郁死气、生机全无、残破不堪的“残尸”。
目标已死,神魂俱灭,妖丹破碎。
一个侥幸冲到边缘的九阶妖修,妄图穿越神域壁垒,结果被法则反噬和燃烧禁术彻底耗尽生命而死。
他的目光在那滩散发着恶臭的“死物”上没有丝毫停留,如同扫过路边的垃圾,漠然移开,转向那些彻底崩溃、屎尿横流的残余妖修。
玄骨上人的血雾尚未散尽,浓烈的腥气刺鼻。
残余的黑石城修士瘫软如泥,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匍匐在地,望向光幕中心那道青袍身影的目光,充满了对行走人间的无敌神明的、近乎疯狂的狂热崇拜。
领域之内,强敌灰飞烟灭,天尊便是绝对的主宰!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领域之外。
死寂。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那具躺在血泊泥泞中的“残尸”,试图洗刷那浓烈的死气与污秽,却只让场面显得更加凄凉破败。
时间仿佛凝固,也许过了半刻,也许更久。
除了风雨呜咽,再无半点声息。
突然!
那具“尸体”一根被泥血糊住、扭曲变形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空洞无神、圆睁着的眼瞳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的幽绿狐火,艰难地、顽强地、在无尽的死寂与冰冷中……重新点燃。
他没死。
他以假死脱生之术,赌上了半条命、燃烧了未来数百年的寿元、承受了几乎无法挽回的道基重创。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金蝉脱壳豪赌中,捡回了一条濒临破碎的、如同毒蛇般顽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