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秋天来得比北京早一些,刚下飞机,就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湿冷。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出希思罗机场,看着陌生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拿出手机,想给张云雷打个电话,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时差7小时”。现在是伦敦下午三点,北京时间晚上十点,他应该还在后台准备演出,或者刚刚结束演出,正是最忙的时候。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发了条微信给他:“我到了,伦敦这边天气有点冷。”
等了很久,手机都没有动静。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忙。于是我收起手机,拦了辆出租车,报上提前租好的公寓地址。
公寓不大,但很温馨,家具齐全,窗外能看到一条安静的街道。我把行李拖进屋里,累得直接瘫倒在沙发上。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冷清。
我又拿起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的。我安慰自己,他只是忙,等忙完了就会回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着熟悉环境,办理入学手续,购置生活用品。伦敦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但也充满了挑战。语言的障碍,文化的差异,还有独自一人面对所有事情的无助感,都让我格外想念在北京的日子,想念张云雷,想念德云社后台那些吵吵闹闹的师兄弟。
期间,张云雷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是在北京时间的凌晨一点,伦敦时间下午六点。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应该是刚结束演出。
“到了吗?安顿好了?”他问。
“嗯,都安顿好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这边挺好的,就是有点冷。”
“冷就多穿点,别感冒了,”他顿了顿,“学习的事儿怎么样了?还习惯吗?”
“还行,刚开始,有点懵,”我笑了笑,“慢慢来吧。”
“嗯,”他那边很安静,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对不起啊,这几天演出太忙了,没怎么顾得上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忙,”我说,“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知道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啦,大家都挺友好的,”我不想让他担心,“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想你了。”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强装的坚强。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也想你。”我低声说。
“好好照顾自己,”他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
“嗯,你也是。”
挂了电话,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我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七小时的时差,不仅仅是时间上的差距,更是两个世界的错位。我醒着的时候,他可能在睡觉;他活跃在舞台上,接受着欢呼和掌声的时候,我可能正对着一堆看不懂的文献发愁。我们的生活,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走向不同的轨迹。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们还会每天发微信,分享彼此的生活。我会告诉他伦敦的天气,学校里的趣事,遇到的困难;他会告诉我演出的情况,后台师兄弟的糗事,还有他又学了什么新段子。
“今天九郎哥又在台上砸挂我了,说我现在天天对着手机傻笑,跟个望妻石似的。”他发来消息,后面跟着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看着笑了,回复他:“那你就是望妻石本石了。”
“去你的吧,”他回,“你才是石头呢,硬邦邦的。”
这样的互动,让我暂时忘记了距离的遥远,好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
直到有一次,我在学校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一个小组作业,因为文化和思维方式的差异,我和组员之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被弄得焦头烂额,委屈得不行。我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晚上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再也忍不住了,给张云雷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那边很吵,有音乐声和说话声,应该是在哪个聚会或者饭局上。
“喂?”他的声音有点模糊,背景音很大。
“张云雷……”我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立刻听出了不对劲,声音也紧张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我……我在学校遇到点事儿,”我抽抽噎噎地说,“跟组员闹得不太愉快,他们……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别急,慢慢说,”他的声音试图保持平静,但我能听出他的焦急,“到底怎么回事儿?”
可是那边实在太吵了,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而我自己,因为委屈和难过,也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他说。
然后是一阵嘈杂的移动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终于安静了。“好了,现在能听见了,”他说,“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安慰我几句:“没事,这很正常,文化差异嘛,慢慢沟通就好了。”“别难过,你已经很棒了。”“实在不行,咱就不跟他们一组了,咱自己做。”
他的安慰让我感觉好了很多,但挂了电话之后,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席卷了我。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远在万里之外,只能通过冰冷的电话,传来隔着电流的声音。这种感觉,比遇到困难本身,更让我难过。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识地减少向他倾诉负面情绪的次数。我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只会给他添麻烦的人。我开始学着自己处理问题,自己消化情绪,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藏在心里。
而张云雷,似乎也越来越忙了。他的演出越来越多,行程越来越满,有时候我发的微信,他要很久才会回复,甚至有时候,直到第二天才会回我一句“昨天太累了,睡着了”。
我们之间的联系,渐渐变得稀疏起来。曾经每天都有的早安晚安,变成了偶尔的问候。曾经无话不谈的分享,变成了简单的“吃了吗”“睡了吗”。
七小时的时差,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我这边阳光明媚的时候,他那边可能星光璀璨;我这边华灯初上的时候,他那边可能刚刚迎来清晨。我们努力地想要靠近对方,却总是在时间的错位中,一次次擦肩而过。
有一次,国内过年,德云社大封箱,后台肯定很热闹。我看着朋友圈里杨九郎发的照片,一群师兄弟挤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张云雷站在中间,穿着喜庆的红色大褂,笑容灿烂。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封箱快乐!看照片大家都好热闹啊。”
等了很久,他回了一句:“嗯,挺热闹的。你那边过年了吗?”
“这边不过年,就是普通的一天,”我回,“有点想你们了,想德云社了。”
他没有再回。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公寓里,煮了碗速冻饺子,就算是过年了。窗外是伦敦寂静的夜,没有鞭炮声,没有热闹的春晚,只有我自己,和手机里那张热闹的照片。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回我,他只是真的很忙。忙着他的事业,忙着他的舞台,忙着那些属于张云雷的光芒万丈。而我,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渐渐变成了他生活里,一个模糊的、需要隔着七小时时差才能联系上的存在。
我们之间的沉默,越来越多。有时候通电话,也会出现长时间的冷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说我的学业,他可能没兴趣;他想说他的演出,我可能听不懂那些圈内的梗。曾经那么默契的两个人,好像正在慢慢失去共同语言。
有一次,他难得有空,我们视频通话。看着屏幕里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我突然觉得很心酸。他好像瘦了一些,眼底的疲惫也更重了。
“最近怎么样?”他问。
“就那样吧,学习挺忙的,”我说,“你呢?是不是又接了很多演出?”
“嗯,还行,”他笑了笑,“过段时间可能要去趟上海,然后是南京……”
他说着他的行程,我安静地听着。看着他说话时的样子,我突然很想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想念过我?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我害怕听到那个不确定的答案,更害怕,我们之间仅存的那点联系,也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而彻底断裂。
七小时的时差,隔出的不仅仅是时间和空间,更是两个世界的生活,两种不同的节奏。我们都在努力地向前走,只是方向不同,步伐不同,渐渐拉开了距离,只剩下越来越深的沉默,和心底那点,不敢轻易触碰的思念与失落。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而我和他之间的故事,似乎也正在朝着一个,我不愿意看到的方向,悄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