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日子像沙漏里的沙子,悄无声息地流逝着,每一粒都沉甸甸地砸在心上。我忙着办签证、收拾行李,张云雷忙着各地的演出,我们的时间被切割成碎片,能凑在一起的时刻少之又少。
那天他难得在北京没有演出,约我去后海吃饭。傍晚的后海很美,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的酒吧传来隐约的歌声。我们找了家安静的餐馆,临窗而坐,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签证办好了?”他搅动着面前的柠檬水,声音很轻。
“嗯,昨天刚拿到手。”我点点头,拿起菜单,却没什么胃口。
“机票呢?什么时候的?”
“下周五,”我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下午的飞机。”
张云雷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也映出了他眼底深处的落寞。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沉默,“你要是忙的话,下周五就不用去机场送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受伤:“你觉得我会不去送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些慌乱,“我就是觉得,你演出那么忙,来回跑机场也挺累的……”
“再累也得去。”他打断我,语气很坚定,“这是……你离开前,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张云雷,你别这么说……”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我只是去留学,又不是不回来了。”
“多久?”他看着我,“硕士读完,要多久?”
“……两年。”我低声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两个身处异地,一个忙着学业,一个忙着事业,连关系都未曾公开的人来说,两年,足以发生太多事情。
“两年,”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的重量,“这两年里,你在英国,我在中国,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你觉得,我们能坚持下来吗?”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直面这个问题。之前的争吵和犹豫,都像是隔着一层纱,而现在,他把这层纱猛地掀开了,露出了里面最现实也最残酷的真相。
我张了张嘴,想说出“我们可以”,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也想给自己一点信心。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真的能保证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繁重的学业和孤独的夜晚,我会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委屈和思念就崩溃?而他,在鲜花和掌声中,在无数双关注的眼睛里,会不会觉得,没有我在身边,其实也没什么?
“我不知道……”最终,我还是说出了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张云雷看着我,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菜单,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先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
那一晚,我们都吃得很少,话也很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前的沉闷。离开餐馆的时候,后海的夜景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酒吧里的歌声也变得热闹起来,有人在街边弹着吉他唱歌,唱着“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张云雷走在我身边,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走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
“这个怎么样?”他拿起一个银色的小铃铛,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挺好看的。”我蹲在他旁边。
他付了钱,把铃铛递给我:“拿着。”
“给我干嘛?”
“戴着,”他帮我把铃铛系在手腕上,冰凉的银色触感贴着皮肤,“想我的时候,就摇一摇,就当……我在你身边。”
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你这说得也太……肉麻了吧。”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很轻:“肉麻就肉麻吧,反正……以后想揉你头发,都没那么容易了。”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我不是个爱哭的人,但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卸下所有的防备。
“别哭啊,”他慌了神,赶紧拿出纸巾帮我擦眼泪,“怎么还哭了呢?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没哭,”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带着让我心安的味道。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拥抱,以后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远。
“对不起,”我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对不起,张云雷,我……”
“别说对不起,”他打断我,声音很温柔,“你没有错,去追求你的梦想,是对的。”
“可是……”
“没有可是,”他捧起我的脸,帮我擦去眼泪,眼神认真地看着我,“答应我,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别熬夜,遇到什么事儿别一个人扛着,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我都接。”
我点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
“还有,”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许……不许忘了我。”
“不会的,”我连忙说,“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他笑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苦涩:“那就好。”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楼下分别的时候,他抱了我很久很久,好像要把这两年的拥抱都提前用完。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也能听到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等我,我会去找你。”
我用力地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腕上的小铃铛随着我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在奏响一曲离别的前奏。
回到家,我拿出手机,看到微信里有杨九郎发来的消息:“丫头,听说你下周五走?需要帮忙不?缺啥跟哥说。”
我回了个“谢谢九郎哥,不用了,都准备好了”。
没过多久,杨九郎又回了:“别想太多,辫儿哥他……就是嘴上不说,心里难受。你们俩好好的,有啥事儿多沟通。”
看着这条消息,我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又带着一丝酸楚。德云社的师兄弟,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整天互相砸挂调侃,可心里却都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飞快。我忙着跟朋友道别,忙着最后检查行李,张云雷依旧在演出,但只要有空,他就会给我发消息,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收拾好东西。
演出后台的师兄弟也都知道了我要出国的消息,见到我时,少了平时的玩笑砸挂,多了些叮嘱和祝福。
“丫头,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啊,别委屈了自己。”李九春拍着我的肩膀,难得严肃地说。
“就是,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别一个人憋着。”张九龄也跟着说。
王九龙则是塞给我一大包零食:“拿着!英国肯定没有咱们这儿的零食好吃,先备着点!”
杨九郎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到了那边,常联系。”
我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感动。这些平日里在台上插科打诨、互相“伤害”的师兄弟,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温暖的存在。
周五很快就到了。那天早上,张云雷没有演出,他说好了要送我去机场。我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楼下等他。阳光很好,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陆离。
没过多久,他的车就开了过来。他下车,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动作很熟练。“都收拾好了?”他问,脸上带着笑,但我能看出他眼底的疲惫和不舍。
“嗯,都好了。”
去机场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只有电台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偶尔会侧过头问我一句“累不累”,或者“要不要喝点水”,除此之外,我们都没有再说太多话。
我知道,有些话,说了只会更难过。有些承诺,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到了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像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直到走到安检口,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我们都停下了脚步。
周围人来人往,充满了离别的气息和重逢的喜悦。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有些刺眼。
张云雷看着我,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不舍、难过、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
“到了给我打电话。”他说。
“嗯。”
“照顾好自己。”
“嗯。”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去吧。”
我看着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我只是对他笑了笑,说:“张云雷,等我回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好,我等你。”
我转身,拖着随身的小包,走向安检口。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无比沉重。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手腕上的小铃铛随着我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嘈杂的机场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声音,像是他在我耳边的低语,又像是离别的警钟,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一纸机票,带走的不仅仅是我的人,还有我和他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承诺,和即将开始的,漫长而未知的等待。我不知道这两年的时间,会把我们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长安街的风,终究还是吹散了我们暂时的相聚,而远方的路,只剩下我一个人,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