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嘴!”
高粱瞪了薄荷一眼,随即向赵言歉意道:“朱头领,我这侍女言语冒失,请见谅。”
“无妨。”
赵言摆摆手,毕竟受些玩笑之苦的人并非他。”
对了,还未听你说,是如何来到祝家庄的?”
“家父病痛得安神医治愈,”
高粱坦率直言,“我素来不愿欠人恩情,故想寻个机会回报梁山大恩。”
“得知梁山将对祝家庄用兵,我想先行潜入,待梁山大军到来时,在庄内搅动混乱,助梁山攻下此地,也算偿还父亲的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
赵言点头认可,如今祝家庄中,梁山之人仅他、焦挺和时迁三人,正为人力短缺发愁,高粱的到来可谓雪中送炭。
“既然高兄弟有此心意,不妨在此稍作休整。”
“朱头领,你本掌管梁山酒店事务,怎又做起探子之事?”
高粱疑惑问起,身旁薄荷与佛手亦满含好奇地注视着赵言。
“此事是这般,”
赵言沉思片刻后说道,“祝家庄的祝彪即将迎娶的扈三娘,实为梁山之人,与我们寨主尚有旧情。”
“两个月前,她回扈家庄探望兄长,却从此音讯全无,近日更有传言称她将嫁予祝彪。”
“寨主担忧,命我前来查探,若情况异常,便设法救下扈三娘。”
“我只知梁山会攻打祝家庄,却未曾料到还有这层隐情。”
高粱话音刚落,身旁伶牙俐齿的丫鬟薄荷便忍不住插嘴道:“都说梁山的寨主如何英勇无敌,可到底有多英雄,咱们也没亲眼见到。
但这般行为,我可是见识到了。”
她摇摇头,“山寨里已有师师夫人,却还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
娘子,你可别嫁这样的男人……”
“薄荷!”
赵言脸色微窘,高粱赶紧呵斥,“快闭嘴!再乱说话,回村后我就把你许配给村口那个木讷汉!”
薄荷吐吐舌头,乖乖噤声。
赵言也不想跟一个丫头争执,便让祝永带高粱主仆三人去安置住处。
……
不多时,外出打探消息的时迁返回,一眼看到小院客房里多了三位客人。
虽见过高粱,但没想到她会带着仆从出现在祝家庄。
“大哥,怎么高粱姑娘也来了?”
时迁惊讶地问。
赵言简述了缘由后,急切地询问:“打探到什么?三娘是否在祝家庄?”
原来,时迁听说扈三娘将嫁给祝彪后,立即赶往扈家庄查看。
却不料,庄主扈成及其妹妹扈三娘都已不在庄内。
接管庄子的是祝家三兄弟中的老二祝虎!
时迁察觉扈家庄已被祝家掌控,略作打探,得知这一切源于三天前,祝家扣押了扈成,扈三娘为寻兄长同样下落不明。
随后,祝虎率人闯入扈家庄,宣布婚事的同时接管了庄内的大小事务。
时迁意识到扈三娘兄妹可能被困祝家庄,于是迅速传递消息……
时迁匆匆赶来禀报:“哥哥,我已潜入祝彪家中,果然见到了三娘。”
赵言神情凝重:“可是她身边一直有人寸步不离,根本无法接近。”
“扈成的下落呢?可有线索?”
赵言追问。
扈三娘年幼便失去双亲,兄长扈成于她而言如同父亲。
若非扈成遭祝家扣押,她也不会落入对方手中。
赵言决心救出扈三娘,自然也惦记着这位兄长,毕竟若扈成有何意外,即便救了三娘,她日后也会心存遗憾。
“哥哥,我将那宅院寻了一遍,却不见扈庄主踪影。”
时迁回道,“听闻祝彪家中设有一地牢,专用来囚禁与祝家作对之人。”
“我也查看过,那地牢仅有一个出口,旁侧还站着三四名守卫。
仓促间难以闯入……”
“不救出扈成,就算找到三娘,她恐怕也不愿随我们离去。”
赵言叹息。
“哥哥,我想扈成多半是在地牢中。”
时迁建议,“不如直接劫狱?”
“一来,若他并不在内,贸然行动岂不是打草惊蛇;二来,即便救出他们,我们又如何脱身?”
赵言摇头。
时迁沉思片刻,认可此理。
“再等几日,婚礼还有三天。”
赵言冷静分析,“高家娘子告知,梁山上两位军师已商定对祝家庄用兵。”
“一旦战火燃起,梁山大军围攻此庄,祝朝奉必调动庄内精锐守卫家园。
届时庄园必定空虚,那时我们再伺机而动。”
“也只能这样了。”
时迁刚点头,忽然听见街上传来阵阵锣声,紧接着便有人高声吆喝:“庄主有令,梁山贼寇派兵攻打祝家庄!”
随后又喊,“自今日起,本庄任何人不得收留外客,违者严惩!”
话音未落,已能听到士兵砸门的声音和百姓的咒骂。
显然,祝家庄正在大肆搜捕外来人。
高粱主仆急忙出门,急问:“朱头领,现在如何是好?”
时迁低声道:“朱兄先带高家娘子躲进密室,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赵言叮嘱时迁小心行事,随后与祝永走向客房,高粱主仆紧跟其后。
进入客房后,祝永拉开床板,掀开厚重的石板,露出一个黑暗的洞口。”
这是火折子,密室两边有灯烛,还有通风口。”
赵言接过火折子,正要点燃,却听见院子传来敲门声。
高粱主仆不敢多等,跟着赵言跳进洞中。
赵言还没点燃火折子,他们就已经掉下来,撞在一起。
祝永迅速放下石板,将床归位后离开房间,时迁已不知去向。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之前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既然赵言有意装糊涂,那么三位姑娘的最佳选择便是随他一起装傻充愣。
幸好此时并非后世理学盛行之时,否则这三位姑娘恐怕都难以觅得良缘。
这间密室似乎是祝永近来挖掘出来的,旁边墙上还能见到工具挖掘的痕迹。
密室不大,长度和宽度都不足一丈,好在其高度尚可,赵言站进去无需低头。
密室顶部除了开口处的青石板外,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通道,大概就是祝永提到的通风口。
室内没有桌椅,仅有两张褥子和一张床榻,旁边摆放着一个水壶以及一些干粮。
“夫人,请先坐下来歇息片刻。”
薄荷话音未落,众人便听见头顶传来“咚咚”
的脚步声。
“嘘!”
赵言急忙示意高粱三人保持安静。
密室建造过于简陋,稍有响动,外面就可能察觉到。
四人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上面的动静。
不久后,脚步声逐渐远去,搜查的家丁似乎已离开。
过了一会儿,密室上方的青石板被打开,祝永探头说道:“老爷,今晚府中恐怕还会有多次搜查……”
“知道了,我们今晚就在此歇息。”
赵言立刻领会了祝永的意思,“你在外头也需多加小心。”
“老爷尽管放心,我明白的。”
祝永提醒道,“对了,这块青石板从里面也能开启,若要如厕,院子里有厕所。”
这一句显然是对高粱及其随从们说的,毕竟与男子共处密室一夜,在礼教尚未普及的时代也颇为不便。
对于女子而言,某些话题总归不易提起。
若因一时疏忽而在人前失礼,恐怕连高粱等人也会觉得难堪。
祝永说完这番话后,便将青石板复归原位,随后到院子中守候去了。
密室内,赵言环视四周仅有的两处床榻和褥子,说道:“今晚你们三人就在褥子上歇息吧,我只需在一旁坐上一夜即可。”
待薄荷与佛手整理好床榻、铺好褥子后,高粱略作迟疑,还是开口说道:“朱头领,我们三人挤在一处床榻就好,这密室确实有些潮气,您还是别久坐地上为妙。”
赵言见推辞不过,便独自躺在一张床榻上,而另一边的三位女子则紧紧挨着彼此。
半个时辰过去,眼见赵言毫无动静,薄荷以为他已经睡下,又注意到高粱与佛手也睁着眼睛,显然毫无睡意,三人便凑近轻声交谈起来。
“娘子,如今朱头领不仅武艺超群,就连其他方面也是大大胜过你啊。”
薄荷压低声音调侃道。
“虽说今日还未真正共枕,但同处一室也算是缘分匪浅,至少也有几百年的修行造化吧。”
“说到朱头领,无论是武艺还是品行,都称得上娘子的理想伴侣。”
佛手附和道,“武艺精湛,仪表堂堂,更是梁山首领,将来定有锦绣前程……”
尽管高粱平日性情爽朗果断,但终究是个女子,听两个侍女如此公开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终究按捺不住羞涩与嗔怪,“你们这两个丫头,胡说些什么!”
“娘子,老主人的病情现已痊愈,你也该为自己未来的归宿好好打算了。”
佛手语气严肃,“若娘子对朱头领无意,回到召家村后,怕也只能接受召忻公子了。”
往昔曾立下誓言,无论嫁与谁,都要是能胜过自己的人。
召忻武艺 ** ,高粱从前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然而佛手所言非虚,父亲病愈后,回召家村免不了会被安排婚事。
难道真要应承这桩姻缘?
赵言已然沉睡,薄荷与佛手也相继入眠。
唯独高粱思绪难平,佛手的话犹在耳边:适婚之龄已至。
半年前即便召忻未曾在武艺上胜过自己,高粱或许也不会抗拒这段姻缘。
毕竟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可此次来梁山为父求医,败于赵言之后,高粱的骄傲渐消。
世事如海深,山高,踏入梁山后,高粱方知天外有天。
归乡在即,她满心不舍。
如今的高粱,已不愿再困于小小召家村,恰似现代青年宁漂泊大城,也不愿居于僻壤。
一夜辗转,翌日清晨,高粱素净面庞显两抹黑眼圈。
肌肤白皙,稍有瑕疵便格外明显。”
娘子,莫非彻夜未眠?”
薄荷环顾四周后问道。
清晨,赵言不在密室的消息传开,众人并未多虑,反而坦然不少。
高粱轻声试探道:“莫非你担心朱头领会趁夜行事?所以一夜未眠?”
“瞎说什么!”
高粱拍拍薄荷的脸蛋,“朱头领光明磊落,怎会行此卑劣之举。”
佛手略作思索,回忆起昨夜的对话,已猜出几分端倪。
但话未出口,高粱便捂住她的嘴,“莫乱说,赶紧起来,莫让人看笑话。”
“娘子,有些事应早作打算。”
佛手劝道。
“此事待父亲归家后再议。”
高粱摇头。
小院内,赵言正在舒展身体,祝永在一旁汇报昨晚情况:“昨夜又有两队庄丁巡查,如今他们今日应该不会再来了。”
祝永是时迁在祝家村发展的手下,他不知赵言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梁山的头领之一。
听高粱称赵言为“朱头领”
,也不觉奇怪。
两人交谈间,时迁从墙头轻巧跃下,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祝永,“这是刚从庄里厨房拿来的肉食,你去处理,咱们待会饮酒。”
祝永走后,时迁靠近赵言,兴奋地说:“哥哥,我确认了,地牢里关着的一定是扈成。”
“怎么回事?”
赵言拉着时迁坐下,仔细听他讲述昨晚的经历。
昨晚离开小院后,时迁径直前往祝朝奉家。
他本打算潜入地牢探查一番,却无意间听到了祝朝奉与祝彪的对话。
由于梁山突然对祝家庄发起进攻,祝朝奉心中忐忑,责怪祝彪不该招惹梁山,不该执意迎娶扈三娘,导致祝家庄陷入危机。
祝彪却不以为意,列举了济州、郓州等地主豪绅的例子,指出即便祝家庄不主动挑衅,梁山迟早也会发动攻击,抢夺他们的土地分给贫苦百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尽早整合独龙岗上的三家势力,以抗衡梁山。
祝朝奉历经多年辛苦,才积攒下数千亩良田,绝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些财产落入梁山之手,只能默认三儿子的策略。
随后,祝朝奉询问祝彪具体的整合方案。
祝彪的回答直截了当:先娶扈三娘,她兄长虽稳重却懦弱,一旦掌控了她的家族,就能轻易夺取扈家庄的大权;接着利用这次梁山攻打祝家庄的机会,让李家庄的李应出兵支援,若李应战死,祝家庄便可顺势吞并李家庄;反之,即使李应侥幸存活,战乱中 ** 也难以厘清,祝家庄仍有机会下手。
至于李家庄的杜兴虽受李应信任,但终究是外人,李应一亡,杜兴无力支撑,吞并李家庄自然不在话下……
赵言听罢时迁的禀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祝家父子的确以扈成的性命威胁,才迫使三娘嫁与祝彪。
不过现在得知他的下落就好。”
赵言轻轻点头,“顺便问一下,你可探查清楚了他们存放粮草的地方?”
时迁拍胸脯保证:“哥哥尽管放心,这些细节我早已摸清。
待我们大队人马包围祝家庄后,我会安排探子放火,定叫他们措手不及,乱作一团!”
赵言沉吟片刻,“拿下独龙岗后,此处地势险要,对我们梁山而言,也是拓展势力的好机会。”
……
祝家庄内,赵言与时迁商议火烧粮草之事,准备内外夹击,一举攻破祝家庄。
与此同时,郓州方面,许贯忠率五万大军前来支援,鲁智深、李逵、杨志、龙虎熊蛟等将领齐头并进,向着祝家庄挺进。
另一边,韩伯龙受许贯忠与闻焕章之托,前往李家庄,试图说服李应保持中立,避免卷入这场纷争。
……
李家庄中,李应阅完闻焕章的亲笔信,沉默片刻后将信递给身旁的杜兴。
韩伯龙拱手说道:“李庄主,信中已详细阐明我的来意,您若同意不参与祝家庄战事,将来梁山与贵庄仍为友好盟友,商业往来亦不受影响。”
此话暗含威胁,李应听后陷入思考。
近几个月以来,李应确实面临诸多考量。
因与梁山有生意往来,李应所获财富远超以往多年总和。
这扑天雕岂会轻易放弃如此丰厚的利益?然而,独龙岗三庄联合防御乃事先约定之事,李应并非糊涂之人,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梁山攻下祝家庄,接下来的目标定是扈家庄和李家庄。
虽以经商起家,李应家族亦有千亩良田,祖辈基业不容轻弃。
扑天雕左右为难之际,鬼脸杜兴看过闻焕章书信后,向韩伯龙拱手致意:“此事关乎重大,能否容我与主人商议后再作定夺?”
言毕,杜兴示意仆人带韩伯龙至客房,款以佳肴美酒。
待屋内仅剩主仆二人,杜兴急切询问李应意见。”
此决策颇为棘手,”
扑天雕叹道,“一边是唇亡齿寒,一边是巨大利益,实在难以抉择。”
杜兴沉声道:“主人以为李家庄与祝家庄同属唇亡齿寒,但祝家父子未必如此认为。”
李应疑惑:“此话怎讲?”
杜兴环顾四周低声说道:“数日前,得知祝彪与扈三娘婚讯后,我已派人探查两家详情。”
李应皱眉:“扈三娘与祝彪半年前订婚,如今完婚又有何隐情?”
杜兴靠近轻声回应:“主人不知,我曾听闻,扈三娘早已加入梁山,是其中重要人物。”
“此事怎可能?”
李应惊疑地问,“梁山每至一处,便要分地主富户的田产,而扈家庄虽不及祝家庄,但也和我们李家庄相当,至少有五六千亩良田。”
“难道扈三娘疯了吗?竟主动投靠梁山?”
因分田之事,梁山已成山东各地地主豪绅共同的敌视对象。
凡属地主之家,无不对其深恶痛绝。
李应自然不信扈三娘会是梁山一员。
“主人,还有些传闻,”
杜兴回应,“有人说扈三娘与梁山头领、东京的赵大郎有私情,她能坐上梁山高位,全因这段关系。”
“就为这个,她才在梁山占据一席之地?以前我不信这些传言,但梁山为何突然攻打祝家庄呢?”
杜兴反问:“他们不早不晚,偏在这扈三娘要嫁祝彪之时动手……”
“你是说,那梁山头领怕戴绿帽,才急着出兵,想把扈三娘抢回去?”
李应笑了:“赵大郎也是个人物,不该这般儿女情长。”
“主人莫忘,扈三娘并非甘愿嫁祝彪,若非祝家庄扣押了扈成,她早又跑了。”
“此话有理。”
李应点头沉思:“若扈三娘真与梁山勾结,独龙岗三庄联合防备岂不早已崩塌?”
“主人,这不只是扈家庄的事,”
杜兴叹息,“祝家庄仗势横行已久。
祝家三兄弟更早欲吞并三庄,独龙岗全归祝家。”
“若祝彪真娶了扈三娘,不出多久,扈家庄恐怕就得归入祝家庄了。”
\"到那时候,咱们李家庄独自支撑恐怕力不从心,怕是难以长久支撑下去。”
\"所以,你是认为李家庄不该卷入祝家庄之战?\"
李应突然问道。
\"我只是觉得,即便我们帮助祝家庄解围,最终也未必能得到好的结果。”
杜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