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齐少宣已经开始尝试移动石桌了,可数次尝试后,石桌却依旧纹丝不动。
“齐少宣,你怎的这般虚弱?”云奇看不过眼,凑上前道:“我给你的老参丸你是没吃吗?”
不过,待云奇也上手后,方才明白原来是他误会了齐少宣,因为,这天杀的石桌,确实不是一般、二般的重,那是相当重呀!
最后,当所有人都加入到挪动石桌的行动中后,才堪堪将之推倒。
就在石桌倒下的霎那,石屑纷飞,铁根显露,众人方暗自惊叹——这哪里是什么“石桌”?分明是被一层薄石包裹着的纯铁疙瘩,而且还被深埋入土达十数尺长!
云奇见状,喘着粗气抱怨道:“我的天,这纯粹是要人命啊,就算真的有人能通过这地道逃过来,怕也得活活憋死在里头吧?”
崔昊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其实,它的里面是有机关的,倒是很好出来,因为这个暗道的设计初衷,只是用来从城内向城外逃命用的。”
“呵呵呵,”云奇不禁摇头失笑道:“这位‘硕鼠将军’果然是心思缜密、不同凡响。”
这时,齐少宣点燃了一束火把,在临进地道之前,他蓦地回头直视着萧铃儿,叮嘱她道:“小心。”
“好。”萧铃儿笑着冲齐少宣点了点头,说道:“齐大哥,你也要小心。”
“那个齐少宣,”云奇忽然走到走齐少宣的身后,挡住了齐少宣看向萧铃儿的视线,并将他手中的火把抢到了自己的手里,“你的伤还没好,就让我帮你拿着火把吧。”
齐少宣没有拒绝云奇的好意,同他一起,一前一后率先跳下了暗道。
除了留守在洞外的康大勇和一名乡勇外,萧铃儿、崔昊、杨毅、薛集、虎子等人也依次跟着跳进了暗道。
甫一下到暗道内,云奇便连声赞叹道:“哎呀呀,瞧瞧、瞧瞧,这硕鼠将军的手笔就是不一样哈,连修建个暗道都如此气派,真真是不坠他大将军的名头。”
不仅仅是云奇,其余众人皆深以为然。
比起齐家修筑的简陋暗道,这处暗道可以堪称暗道中的典范和翘楚——不仅宽敞(足够两人并肩行走),而且豪华(四壁的石材不仅打磨光滑无棱角,甚至还凿刻了不少的壁画,以供行人在其间穿梭无聊时观赏),更重要的是通风极好(如此漫长的地道,居然无一丝憋闷之感,亦无太多潮湿之感)。
一行人在如此顺畅、平缓的暗道内快速疾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总算抵达了出口。
齐少宣跨上台阶,把耳朵紧紧贴在头顶出口的石质挡板上,倾听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对众人低声道:“现在,应该可以出去了。”
说完,齐少宣在挡板附近的石壁上摩挲了片刻,就听到“咔咔咔”几声低沉的闷响,石质挡板便缓缓从他们的头顶移开,几丝微弱的光线随即照射了进来,齐少宣微微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后,即跃出了暗道。
其他的人忙熄了各自的火把,也紧随齐少宣跃出了暗道。
到了地面众人才发现,这处暗道的出入口居然设置在了厨房的灶台下面,而石质挡板上的灶台则随着挡板整个儿朝侧边挪移开了差不多有两人宽的一段距离。
“啧啧啧,”云奇见状,不禁小声感慨道:“这出入口,设计的还真是独特隐蔽。”
“有人!”云奇话音刚落,齐少宣蓦地闪身挡在了萧铃儿的身前,同时朝着门边的暗影处射出了两枚暗器。
就在一个矮小模糊的身影从暗影中就地一滚避开暗器的同时,杨毅急忙对齐少宣低呼道:“不要打了,自己人。”
下一刻,在看到那名自暗影中现身的老者之时,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地一阵轻颤,该老者枯瘦如柴、背驼似弓,穿着一身破衣烂衫,疤痕丛生的脸上,一只眼眶中的眼珠子几乎没了黑瞳,另一只眼眶中则干脆空空如也,如若走夜路突然碰到这样的一个人,十有八九,人们大概会把他当成夜游的野鬼。
“老花头,怎么是你?”云奇失声惊呼道。
见到云奇,老者忽然对着他吃力地单膝跪地,端端正正地躬身行礼道:“属下花十二,拜见世子。”
花十二的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低哑、暗沉,宛如时断时续的风箱,仿佛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在往外挤话,说的人费力,听的人费神。
云奇当即上前扶起了花十二,相当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惊叹道:“老花头,原来你不但不是哑巴,居然还是那个钧城唯一幸存下来的戍卫!”
闻听此言,众人心下立时了然——难怪西突人会留下花十二的性命,因为他看起来无害极了,而且仅仅是个粗使的下等奴才,随便往哪个角落里一缩,便自成一副人间惨相,估计就算是最惨无人道的恶徒,对他都会不忍下手吧。
唏嘘片刻后,云奇问花十二道:“老花头,快跟我们说说,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花十二已经事先与杨毅通过戍卫专门的渠道联系过了,也知道云奇他们今夜所为何来,便说道:“回世子的话,岳鹏和那些女孩们都被关在了后院的府牢中,那里的守卫已经被属下用了点药,估计这会子大概已经快发作了,此时赶过去正是救人最合适的时候,属下马上带您们过去救人。”
云奇点头道:“好。”
接下来,一行七人换上了花十二事先准备好的赤襄军的甲胄,从厨房中悄然而出。
虽然巡夜的西突士兵不停地在空旷的府院中来回穿梭警戒,但在花十二小心翼翼地引领和深沉夜色的掩护下,他们还是成功地避开所有了夜巡的西突士兵,不多时就来到了府牢之外。
府牢建在河西将军府的最里面,是一个单独的院落,原本是用来关押河西军中犯错的将领所用,这里的守卫并不严密,只有两个打着瞌睡的西突士兵,此时他们正倚靠着门框呼呼大睡着——看样子,花十二的药确实起效了。
杨毅和薛集很有默契地举起手 弩,对准两名士兵的胸口,悄无声息地就把沉睡中的俩人给解决掉了,二人利索地将两具尸体拖行着藏到了一株茂密的松树后面,然后二人就开始若无其事地代替西突士兵履行着站岗放哨的职责,掩护着其他人进入了府牢内。
府牢并不是很大,九个还算宽敞的号房一字排开,四个西突士兵两两背靠着背、手握兵器坐在号房外打着瞌睡。
齐少宣、云奇和萧铃儿,迅速拉弓上弦,数箭连发,出手快、准、稳,四名西突士兵中箭后当即倒地身亡。
障碍扫清后,花十二指着最西边的一号房,看了看云奇,又指着最东边的九号房,看了看齐少宣。两人会意,齐少宣立刻和崔昊、虎子朝一号房奔去,而云奇、萧铃儿和花十二则疾步走向了九号房。
云奇和萧铃儿靠近了才发现,九号房并没有上锁,铁门从外面一拉即开,待他们走进其中才明白为何号房没有门锁,那是因为岳鹏压根就不可能逃出来。
只见,两把尖利的大铁钩穿透了岳鹏左右两侧的肋骨,两根粗重的铁链子栓在铁钩之上,将赤身裸体的岳鹏高高地吊在横梁之下,他的头发全被剃光了,头皮上满布着一道道细密的被利刃划破的伤痕,肿胀淤青的脑袋无力地低垂着,看起来似乎已没有了气息,全身血肉模糊、皮肉外翻,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鲜血顺着他的双脚点点滴下,而他脚下的地面上除了一滩暗红色血渍外,还有不少已经干涸的排泄物——这一切使得整个号房内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三人见状,强遏住胸口汹涌澎湃的怒火,开始抢救岳鹏。
云奇纵身跃上了房梁,一番小心地操作后卸下了栓在房梁上的铁链,同时,萧铃儿和花十二将事先准备好的厚毡子摊开了,等在下面,待云奇抱着岳鹏落地的瞬间,二人立即用毡子裹住了岳鹏,并将他轻轻放在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上。
萧铃儿俯身擦了擦岳鹏嘴角边流出的污物,放在鼻尖处闻了闻,蹙眉道:“是护心丹,怪不得他伤成这样还能活着。”
云奇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噬人的寒光,并磨着后槽牙冷声道:“真没想到,这帮野蛮人居然也学会了使用‘吊命’之法来折磨俘虏。”
粗略地检查完岳鹏的伤势,萧铃儿沉声道:“必须要马上给他把铁钩拔出来,否则,他很难捱过一个时辰了。”
“好。”云奇点点头,立刻聚内力于掌心,开始为岳鹏输送真气。
而花十二也自腰间的粗布荷包内拿出了一个小酒葫芦递给了萧铃儿。
接过酒葫芦的同时萧铃儿心下登时了然,怪不得一见面,她就在花十二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酒气,原来他果然是一位酒徒。
萧铃儿把烈酒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和岳鹏的伤口外,简单清洗后,在云奇和花十二的帮助下,他们一边慢慢往外拔铁钩,一边不停往岳鹏的体内输送真气,两根铁钩顺利拔出后,萧铃儿和云奇又用金疮药帮岳鹏止住了伤口处的喷血,而后他们很是小心地将岳鹏紧裹在毡子里,捆牢了绑在了云奇的背上。
这时,负责警戒的薛集忽然冲进来道:“有人过来了,马上就到府牢了!”
三人闻言,立刻护着岳鹏撤出了号房。
另一边,齐少宣、崔昊和虎子也撤了出来,齐少宣和崔昊的背上都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们均毫无知觉地昏睡着,表面上看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
两组人点头示意,在西突士兵发现之前,他们在花十二的引领下,沿着来路迅速折返。没费多少波折,一行人便顺利赶回了暗道所在灶房外的小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