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没有时间。
江予辰发现自己不再有实际的身体。他化作了一团漂浮的微光,色泽温润,轮廓不明,却真实存在于某个空间之外的地方。他无法说话,没有五官,也没有形体,但他“知道自己是谁”。
意识的世界没有地心引力,他仿佛飘浮在一片深蓝色的湖泊上,湖水不是液体,而是某种缓缓流动的感知。周围是一圈一圈柔和的光雾,像是情绪的蒸汽,或是未曾说出的梦。
他漂浮着,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直到某一刻,远方出现了一点淡淡的亮光——是另一团光球。它比他小一圈,颜色更浅,仿佛随时可能散去,却安静地悬在那里,像一个等待了很久的灵魂。
江予辰不自觉地靠近。那团光球没有说话,但“传来一种情绪”——温柔、沉静,又略带疲惫。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长久承受后的平静,像深夜窗前的风。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
田小娟。
不是舞台上那个眼神锐利、歌词犀利的(G)I-dLE队长,也不是所有人以为的“万能AcE”。是那个凌晨三点,蹲在练习室角落,手机灯光下偷偷写词、哭过的女孩。
江予辰想更近一点,想说些什么。但这时,那团淡色光球微微一动。它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更小更柔弱的光球。那是某种“依附的存在”——它紧紧贴在原田小娟的意识旁,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却显得坚定而固执。
那一瞬间,江予辰感到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来。那是羡慕?还是……熟悉?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整片光雾轻轻震动。
“你是谁?”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意识本能的提问。
没有回应。但田小娟那团光球轻轻靠近他,像是在回应,也像是在告别。她没有再发出情绪,却缓缓向他靠拢。
在他们接触的那一刹那,大量的记忆突然破碎式地涌入江予辰的意识:
——练习室木地板的纹路与冰冷;
——膝盖在连续跳跃中磕出的淤青和泛红;
——第一次登上舞台时灯光刺眼的白,以及台下观众看不清的脸;
——(G)I-dLE第一次一位时,后台的哭声,像是漫长努力后终于可以卸下的防备;
——还有那个夜晚,她一个人背着包,站在公司楼下,默默听到制作人否决她新歌的声音。她手在抖,却平静地说:“没关系,我回去改。”
这些画面一开始是“她的”。
但它们逐渐、慢慢地……变成了“他的”。
他感受到膝盖的痛,感受到嗓子沙哑的灼烧,感受到那个女孩曾经用尽力气咽下的话语。而这些回忆,不是旁观者的记忆,而是与他身体、意识、情绪都完美契合的体验。
他听见自己在光中说出一句:
“我不是她。”
顿了顿,光轻轻震动,他继续说:
“但她也没离开我。”
两道光开始融合。那不是吞噬,也不是替代,是某种温柔的结合,像两颗星星靠近,共享轨道,彼此燃烧。
他在意识的世界里,留下了一滴“泪”。那不是液体,是一种能量的共鸣,是共感。
就在他将要醒来的前一刻,那团最小的光球忽然轻轻一闪,像是回应,又像是祝福。
仿佛在说:
“我也一直都在。”
——
第二天清晨,江予辰猛地睁开双眼。他像是从水中被拉回现实,剧烈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肺里的空气不再属于昨天。他坐起身来,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有些紊乱。
他没有去想那是不是梦。他太清楚,那不是虚构。
那是一次——灵魂的交接,也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他翻开放在床头的笔记本,写下第一句歌词:
“她不是我,但她留下的那句痛,我唱得比她还真。”
写完这句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和某人对话,又像是在感谢某个曾经默默守护自己的存在。
他轻声呢喃:
“田小娟,我们现在,算是一起写这首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