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7章:针锋相对
高桓权这小子,真是打的好主意,先是找借口想要调兵北上防范边境,如今又来这一出,彻底将边境的水给搅浑。
平壤周围的八万兵马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倒是一出好算计。
如今大唐的使臣来平壤城,当着自己的面签订了这样的条约,高桓权这小子也是摆在明面上警告自己,他的背后有大唐撑腰。
大唐拿了两处城池,得到了口岸,边境驻兵,如此一来,边境的形势更加严峻了,兵马,是调还是不调.......
摆在明面上的计谋,偏偏,现在还不能跟大唐撕破脸皮,不然外有内患之下,应对起来,十分麻烦。
区区两千石粮草,大唐这是打发要饭的呢,亏得高桓权那小子拿的安稳。
这点东西,就换了高句丽两座城池,一座口岸!
这不是简单的土地损失了.......车厢内的渊盖苏文握紧了拳头,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条约一签订,高桓权这是直接绕过了他,跟大唐达成交易,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顺带着借助大唐的“赏赐”慢慢积攒属于王室的力量。
“高宝藏……金仁问……”渊盖苏文默念着这两人的名字,眸光锐利了起来。
高桓权那小子使唤高宝藏,这并不意外,但是加上一个金仁问........
高宝藏代表王室,那金仁问就代表朝臣。
看来,这两年,还是对这些人太过于仁慈了。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渊盖苏文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一片冰冷的平静。
下了马车,渊盖苏文招来了自己的心腹。
“让你的人,盯紧高宝藏和金仁问与唐使的每一次会面,他们谈了些什么,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另外,边境的统军人选,交接事宜,让渊净水去。”
“是。”心腹拱手应声。
“另外。”渊盖苏文语气一缓,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派人去乌骨城和白岩城散播消息,就说……大王为了求得大唐支持,稳固王位,已将两城百姓与土地,卖与唐朝了。”
即便得到了土地换来的资源,也要背上出卖国土、不得民心的骂名。这盆污水泼上去,足以让高桓权在民间和军中声望大损。
想要染指军权?
也是你能肖想的?
“大谷郡的温达不是忠心王事吗?给他找点事做,那就让他去清剿一下境内闹得正凶的那股‘山匪’,调开他,别让他有机会在这个时候接触王城的人。”
“是。”心腹应声而去。
渊盖苏文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原先还在考虑,什么时候让高桓权在王宫中病死,如今,倒是不用那么容易除掉他了。
比起直接除掉高桓权,一个背负着割地骂名的国王,到底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等到高句丽举国沸腾,这位国王的名声彻底烂透了,再做掉他,想来,高句丽的百姓都会举双手赞成的。
高桓权,你就继续烂在宫里吧。
平壤城的驿馆之中,豆卢宽听着随行人员的禀报。
“城内关于新王的非议越来越多,酒肆茶坊间人们都在议论与大唐的条约问题。”
“他们好像对高桓权签下的条约,极为不满。”
跟随豆卢宽一同来的营州副将也拱手禀报着。
“乌骨城、白岩城两地,大多数人没有什么反应,小部分人倒是跳的厉害,这两地,那些激愤的人,都是高句丽人。”
豆卢宽抚须笑道:“这两地,原本就是隋朝遗民居多,涉及前朝的遗留问题了,并不意外。”
“时日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启程先回营州了。”豆卢宽说道:“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吧。”
“是。”营州副将拱手应声。
这王城之中,他们不便多做停留,毕竟,他们要是留在这里,万一耽误了高桓权和盖苏文各自的发挥可怎么办?
只有走了,他们才能在这小小的平壤城中,各显身手。
渊盖苏文这一手,倒是使得不错,高句丽内部的舆论,给高桓权找了个不小的麻烦,高桓权想要平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次日,大唐使团正式向高句丽王辞行。
“贵使此行辛苦,待寡人准备些许土仪,带回呈予大皇帝陛下,以表谢意。”高桓权依照礼节说道。
豆卢宽躬身回应:“外臣定当转达大王美意。愿两国永结盟好,边境安宁。”
站在武官首列的渊盖苏文,看着这表面和谐的场面,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盟好?安宁?
这话你说出来,自己相信吗?
不过抬头看看高桓权脸上的疲态,渊盖苏文满意极了。
使团离开的仪式不算盛大,但足够郑重。当大唐的旗帜消失在平壤城门外时,高句丽的官员也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担心大唐的使节,再提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了。
王宫之中,高桓权靠在座椅上,叹息一声。
大谷郡的温达被调离,高宝藏跟温达之间的联络暂时被切断了。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渊盖苏文已经察觉到了温达的存在。
一股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高桓权抄起桌案上的竹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高宝藏刚刚进来,就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王上。”高宝藏拱手行礼。
见到高宝藏进来,高桓权强压下怒火,挥挥手让侍从全部退下,殿门紧闭。
“王叔,你都知道了?”高桓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高宝藏沉重地点了点头,将摔落的竹卷拾起,放回案上:“老臣刚得到消息。温达被派往剿匪,归期未定。这是我们的一大损失。”
“何止是损失!”高桓权猛地站起身,在殿内烦躁地踱步,“温达被调开,意味着我们与外部最可靠的一支力量联系被切断了!渊盖苏文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剪除我的羽翼!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王叔您,或者对金仁问下手了?”
“陛下息怒。”高宝藏相对冷静许多,“渊盖苏文此举,正说明他感受到了威胁,开始认真对待我们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高桓权停下脚步,苦笑一声,“如今寡人被困在这王宫之中,声名狼藉,外援被断,这算什么好事?”
“陛下,”高宝藏压低了声音,“正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才会如此急切。急躁,就容易露出破绽。我们之前定下的策略,如今更要坚持下去,隐忍,暗中积蓄力量。”
高宝藏走到高桓权面前,低声说着。
“温达虽然暂时离开,但是他在大谷郡根基深厚,郡兵中多有他的旧部。剿匪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们仍有时间。”
“除此之外,臣在想,或许还可以从水军入手。”
“渊盖苏文的势力对水军的掌控相对薄弱,王上如今毕竟背靠大唐,水军调动补给与其他军队不同,更易荫蔽。”
高桓权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水军……可是,咱们在水军当中,可有信得过的人?原先指望着温达,可是却被渊盖苏文察觉,水军,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未尝不会被渊盖苏文所用。”
“这是条路,走不走的通,总要试一试。”高宝藏说道:“另外,关于民间非议一事,王上也不必过于忧心,舆论如同流水,今日可向东,明日亦可向西。待我们稳住阵脚,自有拨乱反正之时。”
高桓权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切,请王叔安排。”
高宝藏再次拱手行礼。
高宝藏离开之时,高桓权看向门外。
这王宫,是他的牢笼,天高海阔,竟然也会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泾阳县庄子上热闹起来了,今日李复家门口,门庭若市,马车一辆辆的停在门口,老赵热络的在门口恭迎贵客。
“哎呀,房相公,杜相公,快里面请!”
“程将军,您这嗓门,老远就听着了,殿下在里头候着呢!”
“哎哟,孔博士,颜先生,您二位老先生可算来了,太上皇刚才还念叨呢!”
泾阳王家的次子,今日是百日宴。
一辆辆马车将门前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文官武将,书院鸿儒,皆是携礼而来,热闹非凡。
偏厅内, 李渊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李平安,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爱。他用手指轻轻逗弄着孩子粉嫩的脸颊,李平安竟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笑容。
李世民一家子也是一大早从长安出发,临近中午才能到达庄子上。
而书院里的先生们,也带着礼物到了宅邸这边,算是趁着这个机会,坐在一起聚一聚。
李渊听说书院的先生们来了,将李平安交给了奶娘,说要去跟老人家们坐在一起聊一聊。
李渊上了年岁,跟书院里的陆德明和颜思鲁他们算是一代人了,也有的说。
至于朝中的官员,李渊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
说来说去,三句话不离朝政,李渊也懒得去自讨没趣。
前厅之中, 陆德明、颜思鲁等人正与李复寒暄,见到李渊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诸位先生不必多礼,今日是家宴,都随意些。”李渊笑着摆手,很自然地坐在了上首,与几位老儒生聊了起来。
而此时,宅邸大门处又是一阵喧闹。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让整个府邸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更加热闹起来。所有人都起身准备迎驾。
李世民携长孙皇后,带着李承乾、李恪,李丽质等一众儿女,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李复连忙带着家眷上前见礼。
“今日只有家礼,无须客套。”李世民抬了抬手:“父亲可到了?”
“正在里头跟陆先生他们聊天呢。”李复回应道。
“嗯,斑奴呢?”李世民四下打量一番。
“在偏院,奶娘带着呢。”李复笑道:“这就让奶娘抱过来.......”
一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厅中走去。
李世民两口子带着孩子向李渊行了礼。
奶娘很快便将李平安抱了过来。
小家伙刚睡醒,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李世民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
“这小子,分量不轻,比狸奴小时候还壮实些。”李世民笑道,轻轻掂了掂,“斑奴,认得伯父吗?”
李平安仿佛听懂了般,小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咿呀”一声。
长孙皇后在一旁看着,眉眼温柔,也伸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眉眼像韶娘,这鼻子嘴巴,倒是跟怀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岂不是跟狸奴正好相反?我看狸奴是眉眼更像怀仁。”
一大家子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不久便到了开宴的时候。
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李渊坐在上首,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坐在一侧,一大家子同坐一席,只说家常,气氛轻松愉快。
程咬金等武将那边已然热闹地行起了酒令,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则与书院的先生们低声交谈,探讨着学问。
“今日小儿平安百日,承蒙各位长辈、亲友莅临,李复在此敬大家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回应,祝福声此起彼伏。
酒过三巡,李渊喝的红光满面,毕竟年事已高,虽兴致颇高,但酒意和喧嚣之下,脸上已显露出几分倦容。。
满意地看了看这满堂儿孙、宾客云集的热闹场面,对着身旁的李世民和李复招了招手。
两人连忙凑近。
“朕有些乏了,就先回行宫歇着了。”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但眼神温和:“你们不必在意,该热闹热闹。”
“父亲放心,儿明白。”李世民恭敬应道。
“叔,我送送您。”李复也赶忙说道。
李渊摆了摆手:“不必,这庄子上啊,熟的很咯,今日是斑奴的好日子,你才是主家,岂能离席。”
李世民与李复,以及在近处的长孙皇后等人皆起身相送。李渊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便在内侍的簇拥下,悄然离开了喧闹的大厅。
送走李渊,宴席的气氛并未冷却。
李世民重新落座,对李复笑道:“父亲今日是真高兴了。”
“有关孩子们的喜事,老人家肯定是高兴啊。”李复笑着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