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惨白的阳光透过糊得厚厚的油纸窗户，照亮罗小妹小小的房间。
屋里暖烘烘的，土炕下灶膛的余温未散。
查理还睡在靠墙的位置，盖着厚厚的粗布棉被，呼吸均匀绵长，赤裸的上半身露在被子外，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另外半边炕上可就热闹了。
罗小妹像只活力充沛的小猴子，在铺着干草和旧褥子的炕面上蹦来蹦去。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厚棉袄，扎着两条有些毛糙的双马尾，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
“姐姐！姐姐！你看我！”她猛地跳到萝卜子面前，做了个鬼脸，又学着昨天米娅甩尾巴的样子，扭着小屁股，
“像不像米娅姐姐的大尾巴！嗷呜！”
萝卜子正盘腿坐在炕沿，手里拿着针线，低头缝补着自己那件军装外套领口一颗快要脱落的扣子。她头发有点乱，额前几缕碎发散着，遮住了她微红的脸颊。
听到妹妹的耍宝，她抬起头，无奈地瞪了一眼：“别乱跳，把炕踩塌了！”
话是这么说，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昨晚那些羞死人的事被太阳一晒，好像没那么烫了，只剩下一种…嗯…乱糟糟又莫名踏实的感觉。
“才不会塌！”罗小妹才不信，又扑通一下跳开，扑到坐在炕中央的米娅身边，小手抓住米娅那条蓬松厚实的大尾巴尖。
米娅穿着单薄的皮衣，一点也不怕冷，正懒洋洋地靠在叠起的被子上，让坐在她身后的艾尔玛帮她梳理金色的短发。艾尔玛膝盖上放着一把磨得光滑的旧木梳，小心地、一点点梳顺米娅有些打结的发梢。她的动作很轻柔，猫眼里带着专注。
罗小妹抓住米娅的尾巴尖，好奇地捏捏：
“米娅姐姐！昨晚查理亲萝卜子姐姐，是不是就是咬她嘴巴？跟喂食一样吗？我上次看到村里小胖偷偷亲小翠，就是这样的！”
“噗！”米娅差点笑出声，金色的眼睛弯起来，
“差不多吧！但咬嘴巴是我们表示非常非常喜欢！只跟认定了的伴侣做！查理昨晚就是认定了萝卜子姐姐！”
“米娅！”萝卜子手里的针差点戳到自己，脸瞬间又红透了，又羞又气，
“不许再胡说八道教坏小妹！”
“我没胡说！”米娅理直气壮地晃着脑袋，罗小妹也跟着晃，
“部落里都这样！亲嘴，咬一口，生崽子！一步到位！”
“生——崽——子——”罗小妹拖长了调子，鹦鹉学舌，小脸满是“学到了”的兴奋。
艾尔玛拿着梳子的手顿住了，小脸也微微泛红。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靠墙睡得死沉的查理，又看看气鼓鼓的萝卜子，没说话，只是更轻更慢地梳着米娅的头发。
萝卜子恼羞成怒，放下手里的衣服和针线，伸手就想去抓跳来跳去的妹妹：
“罗小妹！你再学她说话！今天午饭别吃肉！”
“啊！不要！”罗小妹尖叫一声，像条滑不溜手的小鱼，滋溜一下躲到了米娅身后，抓着米娅的尾巴当盾牌，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冲着萝卜子做鬼脸，
“略略略！你舍不得！你才不让小狼崽饿肚子呢！”
“你！”萝卜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脸颊更红，气得跺了跺盘坐着的腿。
“哎呀好啦好啦！”米娅笑嘻嘻地充当和事佬，大手护着罗小妹，尾巴甩了甩，
“萝卜子姐姐害羞呢！小妹妹别学她嘴硬就行了！” 她眼珠一转，又看向低头安静梳头的艾尔玛，
“艾尔玛姐姐！你说，萝卜子姐姐是不是口是心非？是不是其实可开心了？”
艾尔玛抬起头，紫色的猫眼飞快地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萝卜子，又赶紧低下头，小声道：
“…萝卜子姐姐…脸…一直红红的…” 说完，她像是怕被萝卜子打，立刻缩了缩脖子，专心致志地继续梳头。
“你看！艾尔玛姐姐都看出来了！”米娅得意地宣布。
萝卜子被她们一唱一和弄得无计可施，只能狠狠地瞪了笑嘻嘻的米娅和探出脑袋的妹妹一眼，气呼呼地重新拿起针线，用力扯着线头，仿佛那线头是某个人的脸皮。
“米娅姐姐！艾尔玛姐姐！”罗小妹从保护盾后面跳出来，又有了新主意。她踮着脚去够米娅的狼耳朵，又去摸艾尔玛垂在肩上的黑色长发和猫耳朵，小脸写满羡慕，
“你们的耳朵和头发都好漂亮！萝卜子姐姐就没有！姐姐头发是蓝的，还没我的马尾辫好看！”
艾尔玛被她摸得有点痒，猫耳朵敏感地抖了抖，脸微微泛红，但还是任由她摸。米娅则大方地把耳朵往前凑了凑：
“随便摸！我们兽人的毛耳朵，可是宝贝！一般人可没有！”
查理眼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捞，却捞了个空。
怀里没人。
他猛地睁开眼。
天已经亮了，炕上暖烘烘的，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边。
“啊！皇子哥哥醒了！”
罗小妹第一个发现，兴奋地指着查理。
炕的另一边，四个脑袋齐刷刷转过来。
萝卜子手里还捏着针线，看到查理赤裸的上半身，脸“腾”地又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那颗扣子。手指有点抖。
米娅正盘腿坐着，手里拿着半块啃了一半的粗粮饼子，看到查理醒了，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挥手：
“查理！太阳晒屁股啦！”
查理揉着头发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罗小妹趴在炕沿边，大眼睛看着他：“皇子哥哥！你睡了好久！”
查理没理她，目光扫过炕上。萝卜子低着头，手里捏着针线，飞快地缝补着。米娅盘腿坐着啃饼子，艾尔玛安静地坐在一旁。
查理伸出手，捏住罗小妹肉乎乎的小脸蛋，往两边扯了扯：
“小麻雀，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吵得老子耳朵疼。”
“唔…皇子哥哥…”罗小妹被捏得口齿不清。
米娅见查理看过来，立刻挺起小胸脯。
“狼崽子，”查理朝米娅勾勾手指，“过来。”
米娅眼睛一亮，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像小狗一样钻到他怀里，蓬松的大尾巴在他腿边扫来扫去。
查理搂住米娅，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都听着。晌午吃完饭，收拾家伙。该走了，去南边。”
炕上的气氛瞬间变了。萝卜子捏着针线的手顿住了。艾尔玛抬起眼，有些无措。
罗小妹反应最大，她扒着炕沿，小脸几乎要凑到查理面前：
“皇子哥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兽人乡！”
查理瞥了她一眼，大手按住她凑过来的小脑袋，把她轻轻推远点：
“小兔崽子，老实在家待着。老子是去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带你去喂狼？”
罗小妹小嘴撅得更高了，眼眶立刻红了：
“那…那姐姐她们为什么能去？”
“废话！”查理搂紧怀里的米娅，米娅舒服地眯起眼，
“你姐是老子副官，给老子扛刀的。米娅能变大鲨鱼带路。艾尔玛…嗯，算半个大夫。”
“傻妞，管好你妹。吃完饭我们就走。”
萝卜子沉默地点点头，手指捏紧了那根细细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