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即将耗尽时,林厌猛地拔出铁剑,那颗心脏在金光中彻底碎裂,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泣血岩的兽纹中。那些被解救的魂魄在空中盘旋片刻,最终化作漫天流萤,朝着天空散去,留下淡淡的灵力波动,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祭坛顶端的黑雾彻底散尽,露出下方深埋的石室,玄夜一眼就看到了石室中央的白玉棺,棺盖上刻着猫族的太阳图腾——那是族长的灵柩。他踉跄着冲过去,指尖抚过冰冷的棺盖,上面有一道崭新的裂痕,显然是黑袍人留下的。“爹……”玄夜的声音哽咽,正要推开棺盖,却被林厌按住了手。
“里面有机关。”林厌指着棺盖边缘的暗纹,那些纹路与归墟的锁灵阵如出一辙,“是你父亲设下的,防止外人窥探。”他取出那块黑色的兽骨令牌,按照归墟阵法的规律转动令牌上的族徽,只听“咔哒”一声,棺盖缓缓升起,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身影。
棺中的男子穿着猫族族长的服饰,面容虽已苍白,却依稀能看出与玄夜相似的轮廓,他胸口插着一柄短匕,匕身上刻着蛇形图腾——那是蛇族的信物。玄夜的瞳孔骤然收缩,蛇族与猫族世代交好,现任蛇族族长还是他父亲的结义兄弟,怎么会……
“这不是蛇族的匕。”林厌拿起那柄短匕,指尖擦过蛇形图腾的眼睛,那里的宝石突然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黑色纹路,“是用蛇族图腾伪造的,真正的蛇族法器绝不会沾染魔气。”他将匕首翻过来,刀柄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影”字,“归墟的卷宗里记载过,三百年前有个擅长易容的叛徒,代号就叫‘影’,后来叛逃到了兽界,从此销声匿迹。”
玄夜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那时他还年幼,只记得父亲反复说着“影子……蛇……祭坛……”,当时族里的长老都以为是父亲重伤后的胡话,如今想来,竟是指向真相的线索。“是‘影’杀了我爹,再嫁祸给蛇族,挑起兽族内乱!”玄夜的拳头砸在棺沿上,指骨泛白,“他还伪造了归墟屠村的假象,让兽族与归墟反目,这样就没人能阻碍他破坏锁灵阵!”
狐帝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弹出一缕狐火,照亮了棺壁内侧刻着的字迹:“果然如此。”那些字迹记录着玄夜父亲最后的发现——影利用职务之便,在锁灵阵的七个阵眼都埋下了魔气引,只待万兽心成熟,就能同时引爆,彻底撕裂人间与兽界的屏障。而万兽冢的祭坛,正是最后一个阵眼的伪装。
“难怪黑雾越来越浓。”林厌看着那些字迹,眉头紧锁,“他不是要污染归墟的阵纹,是想利用万兽心的力量,将七个阵眼的魔气引串联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祭坛中央,那里的地面还残留着万兽心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步会去蛇族的圣地,那里是离人间最近的阵眼。”
玄夜立刻跟上,父亲的遗愿在他心头燃烧,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蛇族圣地有我猫族的暗哨,我们现在赶去,或许还能截住他。”他看向那些苏醒的族人,长老立刻会意,抬手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哨音,远处传来翅膀振动的声音,十几只巨大的飞猫从天而降,停在祭坛边缘,它们是猫族的信使,速度堪比疾风。
林厌将那柄刻着“影”字的匕首收好,这是指证叛徒的关键。他低头时,触到怀里的石榴木雕和木簪,两处暖意交织在一起,仿佛有双温柔的手在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他想起那个姑娘说过,等他回去,就把院子里的石榴树移到窗边,这样他练剑时就能看见花开。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力量,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走吧。”林厌率先跃上一只飞猫的背,铁剑斜插在腰间,“别让他跑到人间去。”
玄夜紧随其后,飞猫振翅而起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父亲的白玉棺,轻声道:“爹,儿子这就为你和归墟洗清冤屈。”棺盖在他身后缓缓合上,泣血岩上的兽纹重新黯淡下去,仿佛完成了千年来的守护使命,终于得以安息。
飞猫的速度极快,穿过云层时,林厌能看到下方连绵的山脉,其中一座山峰的轮廓格外熟悉——那是他与人间的姑娘初遇的地方,当时她正蹲在溪边洗石榴,裙摆沾着露水,像朵刚绽开的花。玄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问道:“林厌兄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人。”林厌的声音很轻,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她说人间的石榴花,比归墟的任何灵花都好看。”
玄夜愣了愣,随即想起父亲木雕上的石榴,忽然笑道:“等这事了结,我陪你去看看。”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猫族有处山谷,种满了千年石榴树,是当年一位归墟修士亲手栽的,说是要留给‘等花开的人’。”
林厌的心猛地一跳,追问:“那位修士是什么模样?”
“听族里的老人们说,是位很温柔的女修士,总穿着青衫,发间别着石榴花。”玄夜回忆着长老们的描述,“她救过我父亲的命,还留下一本手札,说若遇归墟后辈,可将手札相赠。”
林厌的呼吸微微一滞,青衫、石榴花……这与他梦中偶尔闪过的画面重合,梦里总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归墟的药圃里忙碌,发间的石榴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一直以为那是幻觉,如今看来,或许藏着更深的渊源。
飞猫在暮色降临时抵达蛇族圣地外围,这里的雾气比万兽冢更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与蛇族圣地该有的清冽截然不同。玄夜示意飞猫降落,指尖在地上按了按,泥土里渗出黑色的汁液,“魔气已经渗透到这里了。”他脸色凝重,“看来影已经来过。”
林厌拔出铁剑,归墟灵力注入剑身,发出淡淡的金光:“小心点,蛇族擅长用毒,别中了圈套。”话音刚落,前方的草丛突然传来窸窣声,十几条青色的小蛇窜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蛇眼泛着与之前猫族相似的红光。
“是被魔气控制的幼蛇。”玄夜认出那是蛇族的守护蛇,通常不会主动攻击,“影用的还是控制猫族的那套手段。”他没有拔刀,而是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轻轻摇晃起来,铃声清越,带着安抚心神的力量。那些小蛇听到铃声,动作明显迟滞了,红光也淡了几分。
“这是我爹当年从蛇族族长那里求来的‘安蛇铃’,能安抚蛇族的躁动。”玄夜解释道,“但只能暂时压制,要彻底解除控制,还得用清心诀。”
林厌点头,指尖凝聚起金芒,正要施展法术,却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蛇族服饰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他们立刻大喊:“别伤害它们!是影逼它们的!”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左臂缠着绷带,渗出暗红色的血,他跑到近前,看到玄夜腰间的兽骨令牌,眼睛一亮:“你是猫族的玄夜族长?我是蛇族少主青鳞,我爹……我爹被影控制了!”
玄夜扶住险些摔倒的青鳞:“别急,慢慢说,影在哪里?”
“在圣地深处的毒液池。”青鳞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用我族的圣物‘碧蛇珠’污染了毒液池,所有接触池水的族人都被魔气控制了,包括我爹。他说要在这里引爆第二个阵眼,让魔气顺着地下河蔓延到人间。”
林厌心头一沉,毒液池连接着贯穿兽界与人间的地下暗河,若是被魔气污染,后果不堪设想。“碧蛇珠是至阳之物,怎么会被魔气污染?”
“他用了归墟的禁术!”青鳞咬牙道,“我偷偷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归墟禁书,上面记载着如何用至纯灵物饲养魔气。他还说,这是归墟一位前辈‘赠’他的。”
林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归墟的禁书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封存,除了历代掌门和几位长老,无人能接触到。影能拿到禁书,说明归墟内部还有他的同党。这比影一个人的威胁更大。
“我们得尽快毁掉那个阵眼。”林厌看向毒液池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红光闪烁,“青鳞,毒液池的阵眼在哪里?”
“在池底的蛇母雕像手里。”青鳞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绕到雕像后面,但需要有人引开影的注意。”
玄夜立刻道:“我去引开他,你们从密道走。”他看向林厌,“林厌兄,蛇族的安危和禁书,就拜托你了。”
林厌点头,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小心。”
玄夜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带着几分猫族特有的狡黠:“等我好消息。”说罢,他提着弯刀,朝着毒液池的正门走去,故意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还时不时用刀背敲击石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厌则跟着青鳞钻进密道,密道狭窄潮湿,石壁上长满了发光的苔藓,照亮了脚下的路。青鳞一边走一边低声介绍:“我族的蛇母雕像,是用万年暖玉雕刻的,能净化一切邪祟,影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暂时压制了暖玉的力量。”
林厌想起归墟的记载,万年暖玉的净化之力确实霸道,但也有弱点——怕沾染至阴的血气。影既然懂得归墟禁术,必然知道这一点。“他可能用了兽族的心头血污染暖玉。”林厌沉声道,“等下看到雕像,先想办法清除上面的血气。”
青鳞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密道的尽头是一扇隐蔽的石门,推开石门,他们正好站在毒液池边缘的岩石后面,能清楚地看到池中央的蛇母雕像。雕像高达十丈,手里托着一颗巨大的碧蛇珠,此刻碧蛇珠正散发着诡异的黑光,将整个毒液池都染成了墨色,无数被控制的蛇族在池边跪拜,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正是激活阵眼的仪式。
影就站在雕像前,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正是归墟的禁书《蚀灵录》。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向石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归墟的小崽子,终于肯露面了。”
林厌不再隐藏,提着铁剑走了出去,归墟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金光与池中的黑光碰撞,激起漫天水花。“影,束手就擒吧,你的同党已经被我们揪出来了。”他故意诈道,想看看影的反应。
影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就凭你们?”他拍了拍手,池边的蛇族立刻转过身,眼中红光暴涨,朝着林厌扑来,“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同族反噬的滋味。”
青鳞见状,立刻吹响了一声口哨,藏在暗处的几十名未被控制的蛇族修士冲了出来,拦住了被控制的族人。“林厌先生,快!”青鳞大喊着,朝蛇母雕像跑去。
林厌提剑迎上影,铁剑与影手中的短刃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影的身手极快,招式刁钻诡异,带着浓浓的阴柔之气,与归墟正统的剑法截然不同,显然是融合了兽界的搏杀技巧。
“你的剑法,比你师父差远了。”影一边打一边冷笑,“当年你师父追我的时候,可比你狠多了。”
林厌的动作顿了顿,师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只知道师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归墟的人都说师父是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至今未归。“你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恨非恨,似悔非悔,“当年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猛地加大力道,短刃直逼林厌的咽喉,“他总说什么医者仁心,归墟修士要守护苍生,可到头来呢?还不是被归墟当成弃子!”
林厌避开短刃,铁剑横扫,逼得影连连后退:“师父从未背弃过归墟,也从未背弃过苍生!”他虽然不知道师父的过往,但骨子里信任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