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妃平日里当着裴皇后和元隆帝的面,最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
很多时候她在裴皇后与元隆帝身上花的心思,比信王妃这个长嫂更像长嫂。
帝后也不止一次夸过她。
如今被元隆帝这么指着鼻子骂。
睿王妃畏惧天子之怒的同时,也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地自容。
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与睿王要弄那小昭训,自然不尽是图快活,亦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迹。
让众人知晓他们做了什么。
若不然,他们自己不就要受罚?
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只是要利用那病。
结果没想到,他们明明都把那小昭训……
睿王妃捂着被踢的地方,紧紧咬牙。
整个大殿都是元隆帝的雷霆咆哮,甚至一连串骂下来气儿都不带喘的。
其他几个儿子自然不能干看着。
骆峋率先劝道:
“父皇息怒,睿王是否患有花柳之症有待查证,不若先请御医前来替睿王诊脉。
静妃娘娘道有黑衣人出没,事关前朝后廷安危,儿臣以为当即刻着人搜查捉拿。”
信王等人纷纷附和。
睿王被他老子一脚踹断了两根肋骨,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来听到太子这番话,险些没给他气晕过去。
不过他也顾不上其他,忙跪地求饶。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子的病也是遭人坑害,儿子也不知道为何是静妃娘娘,儿子是遭人构害,还请父皇明鉴!”
元隆帝气笑了。
“你不知道为何是静妃?那你原先打算逼奸谁?你想把你那身腌臜病染给谁?!”
睿王一抖,当即也知道说错话了。
可他不可能说实话。
即便清楚今晚之事乃太子给他设的局,他也绝不能让父皇知道自己为了让东宫蒙羞,让太子染病。
想方设法对太子的宠妾下手。
眼珠子一转,睿王看向信王。
“大哥,是你对不对?!是你设计暗害于我!”
信王本就因藏着事而心虚,听睿王把事情扣到自己头上,他不禁脸色大变。
“你休要胡说!我今日一整天都随太子在一处,阖宫上下皆可作证!我如何害你?!”
“谁说害人定要亲自动手!”
睿王痛心疾首道。
“我的病从何而来,父皇不知旁人不知我不信你不知!若非你借我心腹之手送人于我,我如何会被染病!”
说着,他流出两行清泪来。
似是被伤透了心般对元隆帝哭诉。
“父皇明鉴,儿子贪色不假,可儿子从不曾行那等欺男霸女,寡廉鲜耻之事!
两个多月前大哥施计送人给我,害我折损一员心腹,害得我染了此等不齿之症!
我还当他为何那般行事,原是在今日挖了坑等着我跳!父皇明察秋毫,儿子斗胆请父皇做主,还儿子一个清白!”
“父皇您别信他!他是在血口喷人!”
信王此人,因着是元隆帝的长子。
自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但也大抵因为打小身上的担子过重,导致他反而文不成武不就,各方面都偏于平庸。
只不过,他结合了元隆帝和德妃的优势,生得俊雅出尘,又素来沉稳内敛。
孝悌忠信,颇具仁义之风。
加之其生母德妃乃金陵世家女。
所以早些年元隆帝刚登基,裴皇后还没怀太子时,不少人都觉得元隆帝很大可能会立他这个长子为储君。
后来中宫有喜,举朝欢庆。
再后来六皇子长成被立为太子,朝臣看似皆为社稷有继松了一口气。
实则暗地里支持信王、荣王、睿王等皇子的人却并非没有,毕竟自古以来皇权交迭都是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而不是入住了东宫,就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
也因此。
这些年来信王一直还存着夺嫡之心,期间自然免不得和睿王斗上几个回合。
如今生死攸关。
听睿王硬将罪名扣到自己头上。
本就心虚的信王竟是连往日的风度都顾不得了,直接和睿王对骂了起来。
“你自己道貌岸然,荒淫无耻染了脏病却要赖到我头上,我倒想问证据呢?!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坑害的你!
再者静妃娘娘说了是你与睿王妃一同逼迫于她,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做到同时控制你夫妻二人的言行?!”
“还道你不行欺男霸女之事,简直笑话!”
睿王:“你!”
“都给朕闭嘴!”
元隆帝转身抄起案桌上的茶盏掼在地上。
顿时,除了太子。
信王等人纷纷跪伏在地。
元隆帝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面前的一众儿子,喘着粗气:“好,好得很!你们……”
这时,殿中忽地响起一声轻笑。
竟是先前不管怎么审讯都不曾开口的刺客,不知因何突然笑出了声。
元隆帝瞪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老糊涂,笑你自以为是。”
北镇抚司掌刑的人立时要让其闭嘴,被元隆帝抬手制止了:“让他说!”
刺客竟就真说了。
“自以为是,以为坐在龙椅上就能天下之事皆为你掌控,以为下面人高呼几声万岁英明你就真的英明了。
可惜,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齐家不善谈何治国,若往后之国君都是你这样的。”
“大靖,必亡!”
“放肆!”秦维翰怒喝。
掌刑的人扬鞭狠甩在那人身上。
那人再次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是没有半句求饶,只忽然看向不远处的静妃。
“你……真让那畜生糟践了?”
静妃跪在元隆帝脚边,不知何时止住了泪,神情漠然丝毫不见刚刚的凄厉。
听那刺客问起,她闭上了眼。
她起初确实有意让睿王得逞,左右都是要死,身子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但太子不允。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让睿王夫妻误以为……
“嗯。”
静妃淡声应道。
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人一问一答之间竟透着几分熟稔,殿中的气氛诡异地一凝。
包括元隆帝和太子在内。
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其中又以信王、荣王、睿王的脸色最难看。
那刺客则面露苦笑。
“也罢,你我进宫之初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横竖一死,什么死法不重要。”
说完,不等元隆帝质问他和静妃的关系。
那人便看着元隆帝,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受何人指使的么?我现在告诉你。”
“我与静妃乃姐弟,我二人进宫,为的是报仇,而将我二人安排进宫,安排到你身边的,正是你的好儿子。”
“信王、荣王、睿王,他们都有份。”
“想不到吧?”
何止是想不到!
简直匪夷所思!
信王、睿王面色煞白。
一副没想到刺客竟就这么把自己供出来的惊诧模样,同时还面面相觑。
像是都没料到这事居然还跟其他两个有关似的,脸上难掩惊疑之态。
唯独荣王。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认命般垂下了头。
“竖子休得信口雌黄!”
睿王反应过来,对那刺客怒道。
“你道是本王将你二人安插入宫,按理你二人便该是本王的人才对,那如何又有静妃控告本王逼迫她一事?!”
说着,他转向元隆帝。
“父皇,这贼人所言自相矛盾,分明就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儿臣!请父皇明鉴!”
睿王妃这会儿终于缓过气来了。
也膝行过来请父皇明鉴。
确实。
如果静妃和这刺客是睿王的人。
那么睿王和睿王妃怎可能对静妃做出逼迫之事呢?又怎可能在逼迫静妃的同时还让刺客行刺元隆帝呢?
说不通。
这事怎么都像是有人针对睿王做的一场局,且这人最有可能是信王。
毕竟两人一直都在掐,两个多月前信王还被睿王坑了,禁足期才满没多久。
但问题是,还牵扯到了荣王。
荣王从前的确和信王、睿王争锋相对。
但自打五年前荣王被前荣王妃毒害,坏了腿脚后,便算是彻底泯然于众。
荣王近两年在吏部任的也只是虚职,以彰显圣上隆恩,以文墨荣养亲王的恩典。
荣王没有理由闹这一出。
偏偏刺客指认了他。
同时将他三人拉下来,谁会是最大受益者?
元隆帝看向了太子。
这个他曾经最宠,最疼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