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完郭希颜,将“妖言惑众、大逆不道”的罪名锁定,就暂时没钱千户和白榆什么事了。
锦衣卫只能审不能判,接下来就是将人犯和案件移交刑部,进行正式判决。
公开造皇谣还造成恶劣影响,不用想肯定是死刑。
不过在正式流程上,死刑执行起来非常慎重,需要三法司反复审核,走完所有程序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特别旨意,对死囚正式处刑都要等到每年十月,就是所谓的秋后问斩。
看明代历史资料时,经常能看到有大臣下狱后,在狱中急病发作暴毙。
嘉靖朝初期第一武臣武定侯郭英,还有数年前的吏部尚书李默,都是如此。
那多半都是因为死刑环节太长,仇家实在等不及,又怕夜长梦多被翻盘,和后世的“被自杀”一个道理。
在郭希颜死刑复审结束之前,七月初时,关于钱千户和白榆的任命先下来了。
两人一起前往负责武官升授的兵部武选司,领新告身和办相关手续。
在去兵部的路上,看着兴高采烈的钱千户,白榆忍不住泼冷水说:“官位有什么大用?搞到职务才是正经事。”
当今武臣体系早就和建国那时不同了,武官和武职是不同概念。
传统意义上、出自卫所体系的武官官位,如今大多数只能起到象征品级的作用,类比于后世的军衔。
至于具体干什么还要看武职,如果没有职务就只能领俸禄闲呆着。
钱千户和白榆有西城总探、副总探职务打底,但白榆显然不满足于此。
所以先前一直撺掇着钱千户在升官后,将京城西路南区巡捕营把总这个职务也拿到手。
只要有自己人当上这个把总,掌握三百巡捕营兵力,白家称霸京城西南街区的布局,就完成了最后一篇拼图。
钱千户就向白榆解释内情说:“我对缇帅说过兼职西南巡捕营把总之事,引起了缇帅更大的兴趣。
现在缇帅想趁着京城发生了揭帖案为契机,把整个京城巡捕营都纳入进来,由他兼职京城巡捕营提督。
只要缇帅先兼了提督,那我兼任把总就简单了,说不定还能直接给你也挂一个巡捕营职务。”
白榆不得不承认,陆炳确实善于钻营,很会抓时机揽权。
他又对钱千户问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钱千户答道:“巡捕营现在隶属于京营体系,京营肯定坚决反对把巡捕营让给缇帅。
另外新来的兵部尚书杨博也不同意变更巡捕营隶属,可能是新官上任,更倾向于谨慎稳定。
京营和兵部两大山头都反对,缇帅抢巡捕营的阻力就比较大了。”
白榆恨铁不成钢的说:“京营利益相关,缇帅摆不平京营也就罢了,怎么连新来的兵部尚书都无法搞定?
对兵部来说,京城巡捕营到底划给谁并没多大区别啊。”
钱千户说着自己的看法,“新来的兵部尚书杨博极有主见,哪有那么容易摆平?”
白榆不以为然的说:“切!这杨博还不是靠了我,才有机会做兵部尚书?”
钱千户刚想指责白榆说话太狂妄了,但想起什么又闭上了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似乎没毛病。
如果不是白榆疯狂挤兑上一任兵部尚书许论,先把许尚书气跑了,杨博哪有出任兵部尚书的机会?
而后又听到白榆说:“那杨博心思甚多,我看他就是想待价而沽。”
两人一路闲谈,眼看着到了兵部,钱千户就提醒说:“慎言!进了兵部就不要再乱说话。”
中高级武官和低级武官的升授手续并不在一处,于是白榆和钱千户就分头办事。
白榆的手续很顺利,毕竟这是嘉靖皇帝下旨特办的升授,没什么不长眼的敢阻碍。
拿着敕书、告身,白榆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有了这东西,才能叫朝廷命官,没有就是杂职。
谁能想到,穿越五个月就从底层苦力混成一个官身,虽然是个在京城不大值钱的武官。
嘉靖皇帝缺点非常多,有时候行事也确实任性,经常因为一时喜好就不按常理的提拔人。
比如当年首辅夏言,一年半时间就从给事中升到了礼部尚书;还有青词高手李春芳,曾经被嘉靖皇帝连续四次不经组织程序直接提拔。
而这次就让白榆体验到了,一次皇权小小的任性,就对白榆弃武转文发展规划形成了严重干扰。
收起了敕书和告身,白榆疑惑的对武选司吏员说:“我的官服呢?去哪里领取?”
接待白榆的武选司吏员两手一摊,答道:“现在朝廷不给新官发放官服了,请白百户自行购买衣料,并且自行按照范式制作官服。
在下可以提供几个店铺,价格便宜活又好,很多官员都去那里定制官服。”
白榆无语,我大明朝廷的财政已经困难到如此地步了么?
“就算不发官服了,总该发些衣料吧?”新鲜出炉的白姓百户心有不甘的询问。
如果一点公家的羊毛都薅不到,那不就白当官了吗?
武选司吏员再次回答说:“白百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南方一直闹倭乱。
故而江南各织造局的供奉都少了很多,朝廷也没有多余衣料发放。”
白百户只能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当官还要自掏腰包做官服的现实。
走到中庭,白榆与同样办完手续的钱千户汇合,现在应该叫钱指挥了。
还有个主事陪着钱指挥说话,中高级武官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白榆凑上去,对那主事说:“已经是七月了,兵部又要开始部署防秋了吧?”
北虏习俗是在每年的秋冬南下抢掠,所以大明这边一般在七月份就开始准备防御工作,称为防秋。
那主事点头道:“这肯定是兵部当前最重要的事务。”
白榆又略显刻薄的道:“今年应该怎么打,几个月前在东朝房,我曾经说得清清楚楚,按我的方略部署就好。
如果今年还是出了纰漏,那兵部就真是无能了!”
那主事脸色不太好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听你的就是无能?
钱指挥听到这里,恨不能伸手捂住白榆的大嘴巴。
你站在兵部院里这样大放厥词,不怕走不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