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急诊科,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陈默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臂上扎着输液针。医生初步诊断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营养不良、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应激性反应,需要静养观察。陈母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紧紧握着陈默没扎针的那只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神里是无尽的担忧和心疼。她不停地低声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妈在呢…”
陈岚疲惫地靠在门边的墙上,看着病床上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弟弟,心如刀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排着后续的事情。张磊肋骨骨折未愈,不能久站,也被她劝回去休息了。
“岚岚…”陈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小默…小默他…”
“妈,医生说了,身体没大事,主要是…是心里那口气。”陈岚走过去,蹲在母亲身边,握住母亲另一只冰凉的手,“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默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了。您也得保重身体,您要是再垮了,小默怎么办?”
陈母含泪点头,但目光始终没离开陈默苍白的脸。
就在这时,陈岚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接听。
“喂?是陈岚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又带着点犹豫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我是周建军,老周的儿子。我爸…我爸他情况不太好!”男人的声音透着焦急。
“周叔?周叔怎么了?”陈岚的心猛地一沉。老周,那个在杨家打上门时挺身而出、护住陈母却被打成重伤、坐上了轮椅的热心邻居!
“他…他昨天开始发烧,咳嗽得很厉害,今天早上突然喘不上气,送到医院说是肺部感染加重了!他本来就因为那次受伤身体很差,医生说很危险!”周建军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爸清醒的时候一直念叨着陈默和陈大娘…我知道你们家现在也很难,可是…”
“哪家医院?我们马上过去!”陈岚没有丝毫犹豫。老周是为了他们家才遭此横祸,这份恩情,天塌下来也不能忘。
“就在市二院,呼吸内科重症监护室外面…”
挂了电话,陈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她回到病房,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和弟弟空洞的状态,艰难地开口:“妈,刚才是老周的儿子打来的,周叔…肺部感染加重,进重症监护室了,情况不太好…”
陈母浑身一颤:“老周…他可是为了护着我…”眼泪又涌了出来。
“妈,您得留在这里照顾小默,他需要您。我得去二院看看周叔,他们家现在肯定也乱了。”陈岚快速说道,“我让张磊嫂子(赵倩)待会儿过来搭把手,您别太担心。”
陈母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又想到危在旦夕的老邻居,只能含泪点头:“你快去…快去看看老周…告诉他,我们陈家…对不起他…”
陈岚安排好赵倩过来的时间,又俯身在陈默耳边轻声说:“小默,姐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有妈在呢。”陈默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陈岚匆匆赶到市二院呼吸内科。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周建军蹲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头发凌乱,满脸疲惫和焦虑。看到陈岚,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陈姐!”
“建军,周叔怎么样了?”陈岚急切地问。
“刚推进去抢救…医生说感染很重,引发了呼吸衰竭…”周建军的声音沙哑,“我爸他…他一直念叨着你们家没事就好…”
陈岚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拍了拍周建军的肩膀:“别担心,周叔是好人,一定能挺过去的。钱方面…我们…”
“钱暂时还能撑一下,”周建军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岚,“陈姐,我知道你们家现在…比我们难多了。陈默哥他…还好吗?法庭上的事…”
陈岚苦涩地摇摇头,没有多说。两人在压抑的走廊里等待,时间仿佛凝固了。陈岚的手机又响了,是家里的座机。她心里一紧,走到稍远处接听。
“喂,岚岚?是我。”是李明轩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明轩?怎么了?是不是阳阳…”
“阳阳明天全市小学生奥数决赛,你忘了?”李明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老师要求家长至少一位陪同,给孩子鼓劲。我明天上午有个重要客户,走不开。你…能去吗?”
陈岚的心猛地一沉!她完全忘了!这段时间被弟弟的官司、母亲的情绪、老周的病情压得喘不过气,竟然把儿子这么重要的考试抛在了脑后!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她。
“我…我…”陈岚看着重症监护室紧闭的大门,又想到还在医院病床上失魂落魄的弟弟,还有答应要陪弟弟去见的关键证人徐丽(约在明天上午),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明轩,我明天…明天上午可能…”
“可能什么?”李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随即又压了下去,恢复了那种刻意的平静,“算了,当我没问。我会想办法跟客户改期。就这样。”不等陈岚再解释,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陈岚握着手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边是危在旦夕的恩人老周和崩溃边缘的亲弟弟,一边是儿子期盼的眼神和丈夫冰冷的失望。她夹在中间,被撕扯得血肉模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光洁的地砖上。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