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薇薇写字的手,停在半空。
她抬起头,那张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
秦烈这番话,已经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反向要挟。
他竟想借着长公主的势,名正言顺地在边关扩张自己的力量。
何其狂妄!何其大胆!
“怎么?不敢写?”秦烈挑了挑眉,“还是觉得,你那位主子,没这个胆子?”
秦薇薇的心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她很清楚,这封信一旦送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和秦烈,将会被彻底绑在一起,在这盘凶险莫测的棋局上,共同进退。
“写。”
最终,她吐出一个字,低头,笔走龙蛇。
她的字迹清秀有力,将秦烈口述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写在油纸上。
与其说是写信,不如说是在立一份投名状。
写完,她将油纸卷好,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个竹笼。
“去吧。”秦烈挥了挥手,“你的鸟儿,想必也饿了。”
秦薇薇拿着那小小的纸卷,走到竹笼前。
那只色彩斑斓的雀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歪着头,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着她。
她打开笼门,熟练地将纸卷塞入鸟儿脚上那个不起眼的脚环之中,然后将鸟儿托在掌心。
雀鸟亲昵地啄了啄她的指尖,随即便振翅而起,从帐帘的缝隙中飞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做完这一切,秦薇薇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她转身,看着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秘谍司的探子,而是秦烈的女人,秦烈的同谋。
“这就对了。”秦烈很满意她的顺从,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秦薇薇的身子一僵,却并未反抗。
“记住,以后你就是这屯堡真正的女主人。”秦烈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当真了。”
他抱着她,走回内帐,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帐外的周平,听着内帐里传来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想不明白,为何把总在知道了嫂夫人的真实身份后,非但没有发怒,反而……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把总的心思,不是他能猜的。
他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这位嫂夫人,是真的嫂夫人了。
他转身,对着角落里那名负责监视的亲卫,做了个手势。
那亲卫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屯堡,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中岩石墩堡的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黑压压的一片,足有近千人。
这些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个方阵。
最左边,是秦烈最早的班底,以周平、白彪为首的岩石村百余名军卒。他们一个个站得笔直,精神抖擞,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中间和右边的两个方阵,则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他们便是从浑源大峡谷和白溪泉“请”来的降卒。
这些人大多垂头丧气,眼神躲闪,看向岩石村军卒的表情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畏惧,有不甘,也有嫉恨。
秦烈站在高台之上,身旁是同样被“请”来的刘恩和杜明。
杜明鼻青脸肿,显然在水牢里没少吃苦头,此刻看着秦烈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
而刘恩则要平静许多,他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秦烈的兵!”
秦烈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台下,岩石村的军卒齐声高喝,声震四野。
而另外两个方阵,则是一片死寂,无人响应。
秦烈对此,毫不在意。
他指着校场中央,那里已经堆放了如山一般的兵器。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服气。”
“觉得我秦烈,不过是靠着阴谋诡计,胜之不武。”
“好!”秦烈一挥手,“我今天,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看向台下的降卒。
“现在,你们可以去那边,拿回你们的兵器。”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杜明和刘恩也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烈疯了吗?
把兵器还给这些心怀怨恨的降卒?他们一旦拿到武器,还不立刻哗变!
果然,那两个降卒方阵,开始骚动起来。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意动的神色,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拿到兵器之后,你们可以做两件事。”
秦烈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第一,拿着兵器,滚出我的屯堡。我绝不阻拦。”
“第二……”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你们可以拿着兵器,来杀我!”
“只要你们能杀了我,这三座屯堡,所有的兵马钱粮,就都是你们的!”
整个校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秦烈这番狂到没边的话,给震住了。
杜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烈,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秦烈为何要把他也拉到这高台上。
这是在杀鸡儆猴!
这是在用他杜明的命,来赌这些降卒的胆量!
“怎么?没人敢吗?”秦烈环视台下,“一群连卵子都没有的废物!”
这句羞辱,终于点燃了降卒心中的怒火。
“干他娘的!”
浑源大峡谷的方阵里,一个满脸横肉的管队,第一个冲了出来,他从兵器堆里抽出一把环首刀,指着高台上的秦烈,怒吼道。
“弟兄们!这小子欺人太甚!咱们跟他拼了!”
“拼了!”
“杀了他!”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数十人响应,纷纷冲向兵器堆。
片刻之间,近百名手持刀枪的降卒,红着眼睛,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之上,刘恩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杜明更是吓得躲到了秦烈的身后。
只有秦烈,依旧负手而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身后的白彪,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便要动手。
“退下。”秦烈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白彪一愣,但还是退了回去。
秦烈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刀。
“来吧。”
“让我看看,你们的血,是不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