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卡扣断裂的声音在食堂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某种信号——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江宸的手指还捏着那截断掉的挂绳,油渍已经渗进指缝,黏腻而温热。她没看沈悦,目光落在桌面残留的一滴汤汁上,它正缓慢地向边缘扩散,像一场微型的入侵。
沈悦没有动怒,也没有追问。她的手掌依旧摊开在桌边,只是角度变了,从等待变成了支撑。她低声问:“你想查?”
江宸点头。动作很轻,但肩膀绷紧了,像弓弦拉满前那一瞬的静止。
她把挂绳翻了个面,油渍朝上,小心塞进校服口袋。这个动作让袖口蹭过桌沿,留下一道模糊的印子。她记得林萱昨天随口提过一句:“监控室三点没人,值班老师去开会。”
那会儿她只是听着,没想别的。现在那句话突然清晰起来,像沉在水底的石子被浪推到了脚边。
两人起身时谁都没说话。椅子腿刮过地面的声音比刚才那一声断裂更刺耳,可没人回头。江宸走在前面,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实了地,不像逃避,倒像丈量距离。
教学楼走廊比食堂安静得多,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光带固定不动,仿佛时间也被钉住了。她们经过公告栏时,那张打印图已经被撕去一角,风一吹就哗啦作响。江宸没停,手指却在口袋里捏紧了银杏叶——干枯的脉络硌着掌心,提醒她这不是梦。
监控室门虚掩着。
林萱果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瓶冰红茶,笑嘻嘻地说:“老师刚走,说十分钟回来。”她眼角余光扫过江宸的手,“你脸色不太好。”
江宸摇头,没解释。沈悦已经推门进去,动作利落得不像平时。她径直走向主机柜,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日期和时间段。屏幕亮起的瞬间,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画面卡顿了一下,然后清晰起来。
是昨天中午十二点十七分,公告栏前空无一人。两分钟后,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走近,手里拿着几张纸。她贴图时很熟练,像是演练过。镜头拉近,能看清她袖口有一小块蓝墨水渍,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这不是苏婉的人吗?”林萱皱眉,“上周我还看见她在苏婉旁边吃饭。”
江宸没说话,盯着那块墨水渍看了很久。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上周三自习课,苏婉借走她的记号笔抄重点,还回来时笔尖还有残留的蓝墨。当时她觉得奇怪,因为苏婉一向用黑色。
沈悦截了图,存进U盘。她的手指稳得可怕,一点不抖。
“我们得再查点别的。”江宸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不软,“光这个不够。”
回宿舍的路上,风大了些。银杏叶开始真正掉落,不是一片两片,而是成片地打着旋儿往下落。江宸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夹进笔记本里。这不是纪念,而是标记——就像她开始意识到,有些事不能只靠沉默扛过去。
天台门被推开时,黄昏刚刚降临。风在这里更猛,吹得人睁不开眼。沈悦靠着栏杆坐下,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监控画面再次播放。她们反复看了五遍,每一帧都慢放。
“你看这个。”沈悦指着截图中陌生女生低头看手机的动作,“她贴图前刷了朋友圈。”
江宸凑近,放大画面。女生拇指滑动屏幕的瞬间,一条动态闪过——定位显示在教学楼东侧楼梯口,发布时间是昨天中午十二点零三分。
“那是苏婉常去的地方。”江宸说,“她在那里抽烟,避开摄像头。”
沈悦点开自己社交账号,翻到苏婉闺蜜的主页。最新一条动态就是这张图的位置标记,配文是:“今天替某人办事,累死了。”发布时间吻合。
证据链还没闭合,但它已经有了形状——不是铁证如山,而是蛛丝马迹连成了线。
江宸合上笔记本,银杏叶被压得平整,脉络清晰可见。她把它翻过来,背面朝上,用笔尖轻轻点了点叶柄处的一个小缺口——那是她昨天无意划破的。
“她以为我们在演。”江宸忽然说,“但她忘了,真实的痕迹藏不住。”
沈悦看着她,没接话。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U盘边缘,金属外壳冰凉,却不像早上那样刺骨了。
楼下传来学生喧闹声,有人喊谁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风吹乱了江宸的刘海,她抬手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不像刻意。
这时,沈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短信,也不是来电,而是社交软件推送提醒。她划开锁屏,一条新评论跳出来:
“你俩真有意思,以为查得出什么?”
账号陌生,头像空白,发布时间:此刻。
江宸的手指猛地攥住笔记本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折痕声。她没说话,只是把那片银杏叶从本子里抽出来,握在掌心,像握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沈悦盯着屏幕,瞳孔收缩了一瞬。
她没删评论,也没回复。
而是点开对方主页,截图保存。
风突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