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扣子这种事,对云极来说最为熟练。
解开一半的时候,云极叹了口气,又给挨个系上了。
确定了,就是个傻子!
人家根本一动不动,任凭云极在这边忙活,连目光都不变,眼皮也不眨。
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云极宁愿甘拜下风。
云极不再试探。
基本能确定兰灵儿是个天生痴傻的傻姑娘。
云极也很无奈。
娶个傻子,倒是无所谓。
反正自己的夫人一大堆,又不差这一个。
关键娶完了呢。
留个夫妻之名,有什么意思。
成亲,最重要的不是夫妻之名,是特么夫妻之实啊!
只娶不玩,算什么男人!
可对于痴傻的兰灵儿,云极却不会下手。
睡个傻姑娘,简单不过,但那是禽兽之行。
浪子也有底线。
这种事,云极是做不出来的。
无奈之余,云极随手捡起个石子,扔出去之后,在水面上留下一串水花。
石子沉入水底。
一串涟漪却荡漾开来,久久不散。
云极坐在竹凳上,望着水面的涟漪也开始发呆。
水面的涟漪,让云极想起了自家夫人。
这次又走了两天,也不知皇城里有没有阮涟漪的消息。
黄昏下,池塘边。
云极与兰灵儿并肩而坐,枯坐不语,虽然看起来无聊,却有种天生的般配之感。
可不般配么,就像两个傻子……
扔出石子之后,兰灵儿的目光罕见的换了角度,不再盯着脚下的水面,而是望向那一圈圈荡起的涟漪。
云极很快发现了这个现象。
于是又扔了几块石子。
果然,
涟漪出现,兰灵儿就会看过去。
涟漪消失,兰灵儿继续低下头。
“原来你也喜欢涟漪,她很美,冰山美人那种,你也很漂亮,冰封的莲花一般,可惜了,神智有缺。”
云极抻了个懒腰,道:“抱歉啊,我不能娶你,不是嫌弃你傻,而是我做人的底线,我云浪子,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不会欺负傻姑娘。”
“见面也算缘分,送你个小礼物。”
云极说着拿出纸张,折了个纸船,又在纸船的两侧分别写了两个名字。
一边是灵儿,一边是云极。
呼!
吹了吹墨迹,云极将纸船放在水面。
晚风轻拂,小小的纸船被吹离了岸边,慢悠悠飘向池塘中心。
“纸船入水,缘分已尽,告辞。”
云极转身而去,头都没回,走得极其决然。
浪子,永远不会回头。
放弃,就会直接放下。
这是一种释然,其实世上很多人都做不到。
当云极走后,兰灵儿独自坐在水边,无神的目光追随着小小的纸船,一眼不眨,一动不动。
远处的长廊,响起一声悠悠轻叹。
兰颇缓缓的闭上眼。
为了不去看灵儿的凄凉,也为了封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一旁的兰素仙早已哭成了泪人,无声而泣,伤心欲绝。
如果云极看到这一幕,肯定难以理解。
为何师娘会如此伤心呢?
悲意,
在长廊里无声弥漫,直至落水的声音出现,打破了这份悲伤。
兰颇豁然睁眼,兰素仙也猛然抬头。
随后两人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表情惊讶又震撼。
兰灵儿,居然走进了池塘!
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池塘中心走去。
行进的方向,正是那只随波逐流的小纸船!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兰颇茫然低语着。
兰素仙忽地起身想要过去,却被兰颇拦住。
“灵儿她……”兰素仙犹豫道。
“你还怕她淹死么。”兰颇的脸上出现了莫名的冷嘲之意。
兰素仙再次落下眼泪,悲容中带着愧疚与深深的无奈。
兰灵儿在水中越走越远,越陷越深,直至下颏已经贴到了水面。
兰府的池塘,范围可不小,很大一片,深有数丈。
比起落云山庄的小池塘要大得多。
纸船已经漂到了池塘中心,兰灵儿却一直往前走,眼看头脸都要埋进了水里。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
哗啦一声!
兰灵儿被人从水里提了出来。
动手的,是云极。
云极施展身法,站于水面,此时皱着眉,一只手拎着兰灵儿,神态有些懊恼。
浪子的确不回头。
不过云极听到了入水的响动,这才转了回来。
傻姑娘可以不娶,但是淹死了,就麻烦了。
毕竟那只小纸船是云极折的。
这种害死人的因果,云极是万万不会沾染的。
将兰灵儿带回了岸边,云极道:
“傻得没救了,一只纸船而已,又不是宝贝。”
兰灵儿仍旧望着池塘中心的小纸船,一眼不眨,仿佛对她来说,那就是世间罕见的珍宝。
因为那只小纸船有个好听的名字。
叫做礼物。
她没见过礼物,也没听过礼物这两个字,那只小小的纸船,是她这辈子收到的唯一一件礼物。
可能在痴傻之人的眼里,礼物的含义,大过于生命。
云极能理解兰灵儿的心念,无奈之下,又将纸船捞了回来,塞到兰灵儿手里。
可惜纸船已经烂了。
本就是普通的纸张,在水里泡一会儿也就废掉了。
兰灵儿低头望着手里的破烂纸船,一声不吭,她没在痴痴发愣,而是捏动纸船,想要将其复原。
可越捏,纸船烂得越快。
最后成了一摊碎纸。
嘀嗒。
一滴清泪,顺着兰灵儿美丽的脸颊滑下,落进水面,荡起一圈轻微又悲伤的涟漪。
“真是个傻丫头……”
云极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拿出纸张,道:“喜欢纸船是吧,我教你折。”
黄昏之时,水畔之边。
两个年轻的男女并肩而坐,一个手把手的教折纸,一个笨拙的努力学着。
这一幕,看得远处的兰颇与兰素仙感慨不已,两人的神色都十分复杂。
不久后,兰颇示意兰素仙跟着她离开,别去打扰水边的两个年轻人。
走出长廊后,兰颇轻叹了一声,自语般说道:
“本该是天生一对……”
本是美好的一个词,但无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怀着一杯悲意。
……
兰府的晚宴很丰盛。
这顿饭主要是为了给弘一真人接风洗尘。
人家进阶了元婴境,虽然没有兰颇辈分高,但在兰家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兰家不可能怠慢。
酒宴虽然丰盛,云极却没什么胃口。
心里盘算着如何将碧眼天狐要回来。
其实云极还有更好的手段,那就是假成亲,连那头嫁妆异兽一起骗过来。
不过这种手段不能用。
毕竟是师娘的家族,怎么算也是自己人。
曹九钱和俞长铭等人更老实,一个个闷头吃饭,头都不抬,好像几个乖宝宝似的。
云极心不在焉的夹着菜。
拒绝成亲,有个麻烦。
兰颇之前其实埋了个圈套。
当时说的是样貌不满意,碧眼天狐马上还你,可没说心智不满意。
论起样貌,天下间没几个女人能比得过兰灵儿了。
说样貌不好,傻子都不信。
如果兰颇抓住这一点,云极根本没辙,碧眼天狐就得搭进去。
没等云极想出办法呢,兰颇先开口了。
“弘一啊,碧眼天狐身上的禁制从何而来,我试了试,无法驱除,好像那禁制与狐妖融为一体,难以分割。”
凉弘一闻言,立刻看了眼云极。
云极替凉弘一答道:“姑祖母有所不知,那些禁制是佛印,来自雷鸣寺历代方丈的舍利。”
“难怪了,我说怎么炼不掉呢。”兰颇说完狐疑起来,道:“雷鸣寺的舍利,你怎么会有?”
“大祭酒送的,大祭酒可能算出了狐妖为祸,早早就把舍利送我了。”云极随口胡编乱扯,反正自己是书院的客卿先生,有什么事都往大祭酒身上放。
“书院第一人,果然厉害。”
兰颇点了点头,道:“既然是雷鸣寺的舍利,智葬那老秃驴应该有办法收回。”
“智葬禅师已经坐化,狐妖身上的佛印中,就有智葬禅师的舍利之力。”云极道。
“智葬死了?”兰颇很是诧异,沉沉一叹,道:“他也算求仁得仁。”
“姑祖母,碧眼天狐的佛印很麻烦,不如让晚辈带走,拿去书院请大祭酒帮忙解决一下。”云极提议道。
只要到了自己手里,那就算物归原主了。
到时候谁也别想在要走。
“哼!你小子打得倒是好算盘!”
兰颇冷哼道:“拿去书院,就拿不回来了是吧,怎么,难道你对我家灵儿的容貌,不满意么!”
云极被噎了一下,无奈道:“容貌,肯定是满意的,不过……”
“没有不过!满意就得成亲!”
兰颇霸道的道:“既然老方丈坐化,雷鸣寺定会选出新方丈,碧眼天狐的事,我会去求雷鸣寺的新方丈帮忙,用不着你小子劳心了!”
“这……不好吧,人家方丈都挺忙的。”云极道。
“当年我与智葬秃驴联手镇妖,这份联手之情,难道雷鸣寺还能不认么!凭老身的面子,他们雷鸣寺也得出手帮忙!”兰颇十分自傲的道。
“既然姑祖母有办法,那晚辈就不多嘴了。”云极低下头,用吃菜来掩饰嘴角的笑意。
老子不仅是书院先生,还是雷鸣寺的新方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