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风波”和“小火箭事故”的尘埃落定,并未让陈默的生活回归平淡,反而像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加速键。
王小磊这棵“火苗”被陈默精准地“驯化”了。一百遍安全守则抄得他哭爹喊娘,但当陈默拿出那份“硝糖”燃料配方(硝酸钾细磨+白糖按特定比例混合,加热融化冷却成块)时,所有的抱怨都化作了崇拜。在陈默的严格监督和张振华提供的简易航模手册指导下,王小磊开始用厚牛皮纸卷筒、黏土做喷口、木片削尾翼,踏上了安全规范的“土法火箭”之路。每次点火前,陈默都像个小教官,板着脸检查场地、安全距离、点火引线长度。那小小的硝糖火箭拖着不算耀眼的火光和浓烟,歪歪扭扭地飞上几十米高,却足以让王小磊欢呼雀跃,也让家属院的孩子们看直了眼。“小火箭手”的名号渐渐取代了“火娃”。
陈默自己的主战场,依旧在那根闪亮的合金管里。有了张振华“变”出来的专业资源,他的“脉冲喷射”实验鸟枪换炮:
* **燃料升级:** 指甲盖大小的固态燃料块(张振华强调:代号“黑糖”,每次用量严格监控),能量密度高,燃烧稳定可控。
* **感知升级:** 微型压力\/温度传感器实时采集数据,信号接入一台带示波器功能的旧记录仪(少年宫“淘汰”的宝贝),能清晰捕捉到压力脉冲的波形!
* **控制升级:** 手动气泵换成了一个小型可调压的电动气泵(“航模充气泵改的”),进气更稳定。电控点火模块精准可靠。
* **安全升级:** 后院掩体加固,林卫国“路过”的频率明显增高,眼神锐利如鹰。
实验次数被严格控制,但每一次都弥足珍贵。
“加压…设定0.5个大气压…注入‘黑糖’微粒…”陈默像个小研究员,一丝不苟地操作,眼睛紧盯着示波器屏幕。赵铁柱负责气泵开关,张铁蛋负责记录。
“点火!”
按钮按下!
“滋——轰!!!”
一道凝练、尖锐、蓝中透白的火舌猛地喷出!伴随一声短促爆鸣!合金管微微震颤!
示波器屏幕上,压力曲线不再是单峰!一个陡峭上升的尖峰后,紧跟着一个高频的、迅速衰减的震荡波谷!虽然不如理论上的完美爆震波形,但那**明显的压力震荡特征**,如同微弱却坚定的心跳!
“看!震荡!有震荡了!”陈默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温度爬升斜率更高了!”张铁蛋记录着数据。
“推力感觉更猛了!架子晃得厉害!”赵铁柱感受着手中的震动。
陈默飞快地在实验日志上记录:**“管长L=25cm,管径d=1.5cm,燃料量m=0.5g,进气压力p=0.5atm。压力波形:陡峭单峰+后续衰减震荡。推测:爆燃向爆震过渡临界状态!初步捕捉到不稳定爆震波特征!”**
**这简陋的合金管里,正孕育着接近音速的毁灭之力!** 每一次成功的震荡波形,都让他距离前世实验室里那些轰鸣的庞然大物更近一步。他沉浸在数据分析和参数优化中,反复调整管长、喷口收敛角、燃料注入位置、进气压力,像一位执着的雕刻家,用实验这把刻刀,一点点雕琢着“脉冲爆震”的雏形。
就在陈默与合金管较劲时,一份来自省城的“邀请函”,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邀请函是发给红旗小学和陈默家长的,落款是“省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组委会暨未来科学家特训营筹备办公室”。措辞热情洋溢,高度赞扬了陈默在《少年科学画报》上的作品和展现出的创新精神,特邀他作为本省小学组代表,参加寒假在省城举办的“首届未来科学家特训营”,与全省选拔的科技小天才交流学习,接受“知名科学家”指导,并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小发明。
王校长拿着烫金的邀请函,手都在抖。这可是省里的官方平台!比画报更硬!红旗小学要出名了!他立刻召开全校大会,把陈默夸成了“全校的骄傲”。
陈建国和李秀兰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出息,忧的是去省城,人生地不熟,孩子才多大?
陈默本人却很平静。**“特训营”?“知名科学家”?** 前世他参加过太多类似的“人才计划”,深知其流程。多半是参观实验室、听院士讲座、做些简单的科普实验。真正的核心?不会轻易展示。但…这是一个跳出青河县,接触更广阔资源和信息的机会!值得一去。
林卫国和张振华的反应则更为微妙。两人在活动室“偶遇”。
“省里的动作…比预想快。”林卫国擦拭着一个电阻,声音低沉。
“名义很好,‘特训营’。”张振华调试着万用表,“但鱼龙混杂。省科委、科协、甚至…其他系统的人可能都会关注。”
“是个窗口,也是考验。”林卫国放下电阻,眼神锐利,“‘星火’不能灭,也不能过早暴露在狂风里。得有人跟着。”
“我会争取作为带队老师。”张振华点头,“‘仓库’那边…需要准备点‘行李’吗?”
林卫国嘴角微扬:“‘行李’会备好。轻便、安全、…有趣。”
出发前三天,林卫国以“厂里派车送你们去车站”为由,把陈默单独叫到了保卫科那个他从未进去过的里间。房间很朴素,一张桌,两把椅,一个文件柜。
“坐。”林卫国关上门,气氛瞬间变得不同寻常的肃静。他打开文件柜,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陈默面前。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默疑惑地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两页纸。第一页抬头是打印的**《“启明星”计划(青河节点)阶段性技术评估摘要(绝密)》**。下面列着几行简洁到冷酷的文字:
> **观察对象:陈默**
> **核心能力确认:**
> 1. **高速燃烧流体力学直觉:** 马赫环现象捕捉与简易实现(窜天猴2.0);脉冲爆震原理探索与波形初步验证(合金管实验)。
> 2. **极端条件工程实现能力:** 在资源极度匮乏下,利用非标材料实现原理验证装置,展现强大动手与变通能力(评级:S+)。
> 3. **系统思维与闭环控制萌芽:** 光电探测-放大-执行机构联动实验(肌电“头套”、光电警报器);对“感知-判断-执行”逻辑有清晰认知。
> **潜力方向:** 新概念航空航天动力(高优先级)、智能感知与快速打击系统(高优先级)、特种材料应用(待观察)。
> **评估等级:战略级(S)**
第二页,是一份**《资源授权清单(临时)》**:
> * **定向知识供给:** 基础爆震力学入门(简化版)、高速摄影原理(图册)、简易伺服控制概念。
> * **安全实验材料:** “黑糖”燃料(每月限量)、耐高温陶瓷衬套(合金管用)、微型高速记录仪(伪装成旧相机)、基础激光二极管(低功率,红色,<5mw)。
> * **保障:** 张振华(代号:“园丁”)全程陪同,负责引导与安全监控。林卫国(代号:“护林人”)远程策应。
文件的末尾,盖着那枚陈默在档案本上见过的、红底黑星的“绝密·启明”印章!
陈默的心跳,第一次因为这张纸而漏跳了一拍。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卫国。林卫国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给了他一份普通的课外读物清单。
“林叔…这…”
“看懂了?”林卫国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讨论天气,“省城水浑,鱼多。这些东西,是给你防身和开眼的‘玩具’。‘黑糖’是糖,吃多了牙疼。‘小灯珠’(激光二极管)是灯,别照眼睛。‘旧相机’(高速记录仪)是看小鸟飞多快的,别乱拍。张老师会告诉你怎么玩。”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陈默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记住,陈默。你是颗好苗子,有人想给你浇水,也有人想把你拔了,或者…挪到别人的盆里。在省城,多看,多听,多想,少说。你鼓捣的那些东西,跟谁玩、玩到什么程度,心里要有杆秤。‘护林人’看着呢。”
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没有煽情的鼓励。只有冰冷的评估摘要,实用的资源清单,和一个代号,一句警告。**这是来自国家力量的第一次正式“认证”和“投喂”!** 简单、直接、充满力量。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前世签过无数保密协议的他,瞬间理解了这份“文件”的重量和含义。他不再是“野生”的小发明家,他已经被打上了“绝密·启明”的烙印!资源、引导、保护随之而来,但无形的枷锁和责任也已悄然加身。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页纸折好,塞回牛皮袋,双手递还给林卫国,小脸上一片与年龄不符的肃然,声音清晰而稳定:
“明白了,林叔。糖会少吃,灯不照眼,相机只看鸟。张老师指哪,我打哪。”
林卫国深深看了他一眼,收起文件袋,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赞许笑意。“去吧,收拾行李。省城…有好东西。”
走出保卫科,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陈默眯了眯眼,感觉手心微微出汗,但心底却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比合金管里喷出的更加灼热和纯粹。**脉冲爆震的波形、激光二极管的红光、伺服控制的精密…这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触手可及的“玩具”!**
他摸了摸口袋,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张振华刚刚“无意”中塞给他的、封装在防静电袋里的红色小玻璃珠——低功率激光二极管。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省城…好东西?”陈默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不知道那里的‘废品站’,能不能找到合用的透镜和步进电机?” **他的思绪,已然飞跃青河县,投向更广阔的天地,以及那隐藏在“特训营”光环下的、真正的“考场”。** 合金管里的“心跳”,正与一个庞大国家的脉搏,悄然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