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前两日，新砌的柴灶飘出青烟。道夫揭开杉木甑盖，蒸汽里裹着棕丝补丁的蒸屉布噗噗鼓动。阿梨蹲着添桑枝，火舌舔到灶壁裂缝时，缝里突然钻出白菌丝，菌尖顶着去年的茶果壳。
“火候还欠三喘。”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拨开灶灰。灰堆里埋着光绪年的广生堂药杵，铁杵头黏着风干的奶渍。道夫用药杵搅茶末，杵柄裂缝忽地游出蓑衣虫，虫背金纹咬破水汽，在甑盖凝成个“沪”字。
山道传来引擎空转声。药厂代表的越野车卡在毒泉旧坑，车轮碾爆的毒藤浆果正汩汩冒绿泡。
男人踹开车门甩来铝箔包：“签！这包解毒粉抵半座山！”道夫抓把湿茶末撒向铝箔，粉末遇潮结块，显出姨太祖母的西洋签名。阿梨肩胛淡纹骤然发烫，忍冬纹路里沁出的清液滴向铝箔，签名竟化开成光绪年的烟膏印花。
暴雨突至，铝箔包在田埂迸裂。绿粉混着雨水漫向茶畦，嫩叶卷边处钻出毒菇。道夫抡药杵砸菇丛，铁杵头奶渍遇水汽发亮，照出当年娘亲在灶台刻方程式的剪影——她锁骨下忍冬胎记正与阿梨肩纹重合。
瞎子婆婆的盲杖戳进药杵裂缝。杖尖带出半片银镯，镯身方程缺角爬满菌丝。道夫将银镯卡进甑盖钮，蒸汽突凝成纺锤状，直射越野车油箱。
药厂代表举针筒扎向茶甑。针尖将触杉木时，阿梨腕间新皮绽裂，清血飙射如箭灌入针管。药剂遇血沸腾，汽雾凝出山青松佝偻的虚影：男人正用烟膏涂改地界碑。越野车猛冲陷进毒泉坑，轮轴绞断的毒藤反缠男人脚踝。
道夫撬开药杵柄。铁芯里嵌着娘亲的补甑搪瓷片，“火净孽”三字灼红。瓷片掷向挡风玻璃，炸裂处飞溅的碎渣裹着金牙。
男人突然乳汁喷涌。西装前襟湿透处钻出钢翅蚕王，蚕王扑向茶甑咬穿杉木盖。蒸汽裹着菌丝喷涌，在晨光里绣出完整解毒方程。瞎子婆婆的盲杖挑起灶灰撒向方程，灰粒遇汽凝成光绪年的试药契——甲方署名正被蚕王钢翅绞碎。
阿梨解下蒸屉布浸入毒泉。棕丝吸饱绿液后沉如铁砣，她甩向越野车。湿布贴上引擎盖，显出山青松血写的“赎”字。
药厂代表掐颈干呕。秽物里滚出钢翅蚕尸，蚕腹纹路与解毒方程同脉。道夫将金牙埋进灶膛，热灰里忽爆新芽——竟是娘亲银镯绳结出的茶种。
晨光刺透水雾时，菌丝缠满越野车排气管。男人倒车窜出泥坑，排气管崩断处挂着棕蓑丝。道夫揭开茶甑，蒸汽里浮动的契约残渣正被菌丝吞尽，甑底新蒸的茶饼裂开十字纹，缝里钻出带奶香的嫩芽。
阿梨腕间伤疤尽褪。她掰开茶饼递半块给道夫，饼心嵌着那枚生锈滚珠，珠面“广生堂”字迹被茶油沁润，泛着暖黄的光。
立夏当日的闷热凝在茶灶上，铁皮甑盖缝里钻出的菌丝已缠满棕绳。道夫揭开甑盖时，白汽裹着去年霜打的茶果壳，在晨光里浮沉如小舟。阿梨添了把陈年桑枝，火舌舔到灶壁补泥的裂缝，那泥里突然拱动——去年埋下的广生堂药杵顶破泥皮，杵头风干的奶渍正缓缓洇开。
山道传来轮胎空转的嘶吼。药厂代表的越野车陷在毒泉下游，车轮碾爆的毒藤浆果渗进泥土，将新清的泉眼染出缕缕绿丝。男人踹开车门，铝箔包砸中杉木秧马：“签！这包解药粉买断茶脉！”道夫抓把湿茶末撒去，粉末遇铝箔结块，显出姨太祖母的西洋签名。阿梨肩胛淡去的忍冬纹骤然发烫，纹路里沁出的清液滴落，签名竟化开成光绪年的烟膏印花。
暴雨砸得铝箔包迸裂。绿粉混着泥水漫向茶畦，嫩叶卷边处钻出骷髅状毒菇。道夫反手抡起药杵砸菇，铁杵头奶渍遇雨汽发亮，光晕里浮出当年娘亲佝偻灶台的剪影——女人正用缝衣针在铁鏊背面刻方程式，锁骨下的忍冬胎记渗着血珠，与阿梨肩纹在雨幕里叠成双影。
瞎子婆婆的盲杖忽地戳进药杵裂缝。杖尖带出半片银镯，镯身方程式的缺角爬满晶亮菌丝。道夫将银镯卡进秧马轴心，菌丝突如活蛇游向越野车，顺着排气管钻入油箱。药厂代表举针筒扎向茶甑，针尖将触杉木时，阿梨腕间新生的皮肉裂开，清血飙射如箭灌入针管。药剂遇血沸腾，汽雾凝出山青松佝偻的虚影：男人正用烟膏涂改界碑上的“山”字。越野车猛冲时轮轴绞断毒藤，藤蔓反缠住男人脚踝，钢刺扎进鳄鱼皮鞋。
道夫撬开药杵柄。铁芯里嵌着的补甑搪瓷片，“火净孽”三字灼如炭红。瓷片脱手掷向挡风玻璃，炸裂处飞溅的碎渣里裹着半颗金牙。男人突觉双乳胀痛，西装前襟湿透处钻出钢翅蚕王，蚕王振翅扑向茶甑，钢喙咬穿杉木盖。蒸腾的菌丝裹着白汽喷涌，在晨光里绣出完整的解毒方程。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挑起灶灰撒去，灰粒遇汽凝成光绪年的试药契——甲方署名正被蚕王钢翅绞成纸屑。
阿梨解下蒸屉布浸入毒泉。浸透绿液的棕布沉如铁砣，她腰肢旋如茶枝，湿布甩上引擎盖，“滋啦”烙出山青松血写的“赎”字。药厂代表掐颈干呕，秽物里滚出僵死的钢翅蚕尸，蚕腹纹路与解毒方程同脉。道夫抠出秧马轴心的生锈滚珠，连同金牙埋进灶膛热灰。灰堆里忽爆脆响，一株茶苗顶着滚珠破灰而出——珠孔里钻出的银根，竟连着娘亲当年被割断的银镯绳。
晨光刺透水雾时，菌丝已覆满越野车顶。男人倒车窜出泥坑，崩断的排气管挂着缕棕蓑丝。道夫揭开茶甑，菌丝在蒸汽里吞尽契约残渣，甑底新蒸的茶饼裂开十字纹，缝里钻出带奶香的茶芽。阿梨腕间疤痕尽褪如初生，她掰开茶饼递半块给道夫，饼心嵌着那枚滚珠，“广生堂”字迹被茶油沁润，在菌丝缠绕间泛着暖黄的光。毒泉眼咕嘟翻起清波，水底沉着半张试药契，纸浆里菌丝正绣出满山茶苗的新经络。
立夏第三场雨落下来时，道夫在秧马轱辘缝里抠出坨硬泥。雨水泡软泥团，里头裹着光绪年的紫砂壶嘴，壶口残留的茶垢结成了晶。阿梨抽了根棕蓑衣的粗丝，蘸着毒泉新涌的清水擦壶嘴，茶垢剥落处显出道刻痕——正是当年道夫娘用缝衣针划的“净”字。
药厂的冷藏车堵死山道，男人踹开车门甩来不锈钢盒。盒里密封的“解毒菌种”碧绿如蛙卵，隔着玻璃都能闻见刺鼻的酸气。道夫抓把湿泥糊住盒面，泥缝里忽钻出白菌丝，菌丝触到菌种刹那，绿卵暴长成藤蔓缠住他的脚踝。阿梨肩胛淡纹骤然浮凸，忍冬纹路里渗出的清液滴向藤蔓，毒藤竟绽出珍珠似的浆果串。
暴雨砸得冷藏车铁皮嗡嗡颤。道夫抡起紫砂壶嘴砸向车门，壶口“净”字痕沾了浆果汁液，骤然灼穿铁皮。车内绿液漫向茶畦，新发的茶苗叶脉瞬间凸起如蜈蚣。瞎子婆婆的盲杖猛插毒泉眼，带出的淤泥里裹着半片银镯。道夫将银镯卡进秧马轴，镯内残缺方程式遇毒液放光——那缺损的分子式竟由菌丝游动着补全，光纹直射冷藏车油箱。
药厂代表举针管扎向道夫脖颈。针尖将刺入皮肤时，阿梨腕间新生的皮肉突然绽裂，清血飙射如箭灌入针管。管内菌种遇血沸腾，汽雾中凝出山青松佝偻的虚影：男人正跪在光绪药铺前，用一包茶种换三钱鸦片膏。冷藏车猛冲陷进毒泉坑，车轮碾爆的罐体里窜出更多毒藤，藤蔓反噬缠住男人小腿。
道夫抠出秧马轴心的锈铁珠。铁疙瘩掷向车窗的刹那，珠面残留的奶渍遇玻璃显影：竟是道夫娘蜷在灶角，挤出血乳调制药泥的画面。药厂代表突觉双乳胀痛，西装前襟湿透处钻出钢翅蚕王。蚕王振翅扑向毒藤，钢翅旋削间藤蔓碎成绿沫，沫里浮出光绪年的试药契约残片，甲方署名正被菌丝啃噬。
晨光刺透雨幕时，阿梨解下蓑衣撕成布条。棕丝浸透毒泉绿液后沉如铁链，她腰肢旋如茶枝甩向冷藏车。湿布贴上引擎盖，“滋啦”烙出山青松血写的“断”字。男人掐颈干呕，秽物里滚出僵死的钢翅蚕尸，蚕腹金纹与银镯补全的方程同脉。道夫将紫砂壶嘴埋进灶膛，热灰里忽爆新芽——竟是银镯绳结出的茶种顶着壶嘴破土。
月上山梁时，菌丝已覆满冷藏车顶。男人倒车窜出泥坑，排气管崩断处挂着几缕蓑丝。道夫扒开秧马裂缝，菌丝在木纹里吞尽契约残渣，裂缝深处的新茶根缠着半角试药契。阿梨腕间疤痕尽褪如婴孩，她捻起湿泥糊住道夫虎口旧伤，泥浆里钻出的白菌丝在月光下绣成忍冬纹。毒泉眼咕嘟翻起清波，水底沉着光绪年的紫砂壶身，壶内菌丝正托着颗生锈铁珠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