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文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我本是荆州一介寒士,乱世浮萍般飘零。

庞统身死雒城时,我却在角落看清了诸葛亮眼底的痛惜与决断。

丞相府初见,诸葛亮目光如电:“久闻伯苗有经纬之才,今国事艰难,可愿助我?”

白帝城托孤,我亲耳听见刘备最后那句“子可自取”,诸葛亮叩首流血。

出使东吴,刀斧手环伺,我对孙权朗声道:“蜀吴两国,譬如唇齿。”

孙权掷杯大笑:“邓芝,真国士也!”

五丈原秋风起,我扶着丞相灵柩走过栈道,蜀锦裹着骨灰簌簌落下。

最后一次北伐归来,我望着锦官城凋敝街市,终于明白丞相遗志。

临终前,我轻抚当年孙权所赠玉佩:“三寸舌竟胜十万兵,此生于愿足矣……”

我邓芝,字伯苗,生于荆州新野,自懂事起,这天下便如沸水翻滚的鼎镬。幼时家中尚有几卷残书,父亲也曾殷殷期盼我识文断字,在这乱世里寻个安身立命的差使。然而黄巾起,群雄逐,董卓乱,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烽烟如同无休止的瘟疫,蔓延至每一个角落。我那点微末的家底,如同暴雨中的土墙,顷刻间便坍塌殆尽。

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在颠沛流离中病逝,只留我一个少年,空有些许识得的字句,却无半点立足之地。初时曾想投奔刘表,荆州毕竟富庶,或有我一席之地。然而人微言轻,辗转于襄阳、江陵之间,不过做些抄抄写写的营生,勉强糊口。我亲眼看着这座昔日繁华的城池,在各方势力的觊觎下日渐凋敝,人心惶惶,如同惊弓之鸟。所谓“士”,在这等年月,不过是无根浮萍,随波逐流罢了。

后来,曹操的铁骑终于踏破了荆襄的宁静,赤壁一把大火虽烧退了曹军,却也将荆州彻底烧成了几块焦土,归属不明。刘璋治下的西蜀,以其山川险固,成了许多流亡士人心中最后的桃源。我也随着这混乱的人潮,溯江而上,一路艰辛,才踏进了这号称“天府之国”的土地。

入蜀之后的日子,并未因这“天府”之名而有丝毫改观。蜀地自有其盘根错节的势力,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无根无基的外来者,所能谋得的,不过是成都府衙里一个极其卑微的职位——掌管些文书卷宗,清点些府库的杂物。案牍劳形,琐碎不堪,俸禄微薄得仅够果腹。府衙内等级森严,同僚们或忙于钻营,或安于现状,无人关心一个沉默寡言、埋头于故纸堆中的小吏心中所想。我常常在整理那些积满灰尘的旧档时出神,看着窗外成都灰蒙蒙的天空,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市井喧哗,心中一片茫然。我的经纬之才?我的安邦之志?在这狭窄的廊庑之下,在这无穷无尽的文牍之中,它们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难道我邓芝这一生,就要在这尘埃与故纸间消磨殆尽,最终无声无息地湮没吗?

命运的转折点,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降临。建安十六年,雒城之围。那场惨败的消息如同惊雷,震动了整个成都府衙。我至今仍清晰记得那个下午,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先是捷报频传的喜悦尚未散去,紧接着便是庞士元军师在落凤坡中伏身亡的噩耗如冰水般当头浇下。府衙内瞬间死寂,随即是压抑不住的惊恐低语和难以掩饰的慌乱。

我站在廊柱的阴影里,位置恰好能远远望见诸葛亮匆匆奔入议事厅的身影。他素来以从容镇定闻名,步履间带着羽扇纶巾的飘逸,可那一刻,他的背影竟显出前所未有的紧绷。虽然隔着距离,我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沉重的悲怆,像无形的巨石压向周遭。他踏入厅门的瞬间,脚步甚至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厅门很快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但我看到了,在他转身入内的那一刹那,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光芒。那不是纯粹的悲痛,悲痛之下,是痛彻骨髓的惋惜——对庞统这旷世奇才陨落的痛惜,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不容再失的决绝!那眼神锐利如电,冰冷如霜,仿佛瞬间穿透了雒城上空的阴云,也穿透了我卑微躯壳下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与灼热同时在我体内炸开。那一刻,我似乎模糊地预感到了什么。庞统的死,如同砍断了主公刘备一条臂膀,却也骤然抽空了蜀中人才本就匮乏的池塘,迫使那位高高在上的卧龙先生,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更深、更广的水域,去搜寻那些可能被遗漏的、潜藏的砥柱。或许,我这块沉埋于污泥中的顽石,也终于有机会被那锐利的目光扫过?

此后的日子,成都府衙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诸葛亮亲自率军入川,与主公刘备会师,最终攻克了雒城,剑指成都。捷报传来,府衙上下奔走相告,一扫庞统阵亡带来的阴霾。然而,在这表面的欢腾之下,一种更深沉、更忙碌的紧张感却弥漫开来。新得之地,百废待兴,千头万绪。文书如雪片般堆积到我的案头,不再是过去那种清点杂物的琐碎,而是涉及户籍、田亩、赋税、军资调拨等核心事务的紧要公文。我埋首其间,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着全副心神。我深知,这些卷宗背后,是无数黎民生计,是蜀中新政的根基。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案牍劳形中,一个寻常的午后,府衙内侍突然匆匆寻来,神色间带着不同寻常的恭敬:“邓书佐,丞相有召,请速至府中议事堂。”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笔险些掉落。丞相?诸葛亮?召我?议事堂?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我强自压下翻腾的心绪,整理了一下身上浆洗得发白的旧袍,深吸一口气,跟着内侍穿过熟悉的府衙回廊。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感觉异常沉重又异常轻飘。是福?是祸?庞统殒命那日,我在廊柱阴影下所见的那道目光,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议事堂的门敞开着,里面光线充足。诸葛亮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益州山川舆图前,身形挺拔如松。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位名动天下的卧龙先生。他的面容清癯,带着长途跋涉和殚精竭虑的疲惫,但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又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凝固了。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堂中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我心上:

“久闻伯苗有经纬之才,沉潜府库,实为明珠蒙尘。今国事艰难,新附之地人心未定,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政令待通。芝可愿拔冗,助我一臂之力?”

“经纬之才”!“明珠蒙尘”!这八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分量重逾千斤。我邓芝半生飘零,自诩腹有良谋,却从未奢望过能被这样的人物如此评价。那日在雒城噩耗传来时,我于他眼底看到的痛惜与决断,此刻终于有了明确的指向!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激荡得我几乎站立不稳。是激动,是惶恐,是多年郁结一朝得遇明主的百感交集!我撩起衣袍下摆,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触地,声音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芝……芝,一介微末寒士,蒙丞相不弃,竟识此陋质!此身此命,从今而后,愿为蜀汉,为丞相,效犬马之劳!纵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章武三年,白帝城。永安宫那浓得化不开的药石气息,混杂着死亡将至的腐朽味道,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我作为丞相诸葛亮随员中的一员,肃立在寝宫外殿的阴影里,距离那扇隔开生死的门扉仅数步之遥。殿内烛火摇曳,将里面的人影模糊地投射在门扉的素绢上。刘备那曾经雄浑、此刻却断续虚弱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骨头,断断续续地透出来,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殿外群臣紧绷的神经。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君可自取!”

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外殿!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甚至能听到身边同僚骤然停滞的呼吸声和牙齿轻微的打颤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似乎都为之冻结。这……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试探?亦或是……临终前对身后江山最深的忧虑与无奈的托付?

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沉重无比,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那是头颅重重磕在坚硬地面的声音!透过门隙,我清晰地看到那个身影——那个以智慧与从容令天下敬畏的身影,此刻正匍匐在地,肩头剧烈地耸动。他叩首的位置,地砖上迅速洇开一片暗红!那是血!是诸葛亮以头抢地,泣血陈词!

“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撕裂心肺的痛楚与无与伦比的决绝。我站在阴影里,浑身冰冷僵硬,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眼前那片迅速扩大的暗红血迹,与耳中那泣血的誓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足以铭刻终生的图景。我明白了,明白了他为何会在我这微末小吏身上投下目光。蜀汉这条船,承载着太多人的性命、理想与无法推卸的重负,已驶入惊涛骇浪之中,随时可能倾覆。他需要每一根能用的桅杆,每一块能堵漏的木板,无论大小,无论出身。白帝城托孤,那叩首流血的沉重一幕,将“忠诚”二字,以最惨烈的方式,烙进了我的骨髓深处。

章武三年四月二十四日,先主驾崩。蜀汉的天空仿佛塌陷了一角。丞相诸葛亮总揽朝政,扶幼主刘禅登基,改元建兴。朝局甫定,来自东方的阴云便骤然压境——曹魏五路大军伐蜀!消息传来,成都震动。我亲眼看着丞相府彻夜灯火通明,丞相的身影在窗纸上映出,整夜未曾离开过地图和文书。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笼罩着整个朝廷。

一日,我被召至丞相府书房。案上摊着东吴的舆图,丞相面色凝重,眼中布满血丝,疲惫难以掩饰,但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火焰。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刺向我:

“伯苗,今东吴观望,首鼠两端。魏兵压境,五路来攻,国势危如累卵。孙权之心,难以逆料。然吴、蜀两国,实为唇齿。唇亡齿寒之理,孙权岂能不知?我欲遣使往说之,复结盟好,共御强魏。” 他顿了一顿,声音低沉而有力,“此行使者,非但需通晓利害,更要胆识过人,能于刀斧之下,面折其君而不失国体。遍观朝中,唯伯苗可当此任!”

“刀斧之下,面折其君!” 这八个字重逾千钧!我瞬间明白了此行的凶险。孙权素以反复无常、手段酷烈着称,张温、殷礼等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此行,九死一生!

然而,白帝城那叩首流血的身影,那“继之以死”的誓言,骤然浮现在眼前。蜀汉若亡,丞相呕心沥血所维系的一切,都将化为齑粉!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顶门,压下了所有恐惧。我撩袍跪地,声音斩钉截铁:

“丞相所托,芝万死不敢辞!纵使东吴殿前布满刀斧,芝亦当以三寸之舌,申明利害,必说动孙权,复结盟好!若不成……唯以死报国恩!”

建兴元年秋,我持节杖,乘扁舟,顺江而下。两岸猿声凄厉,江风带着湿冷的肃杀之气。船入吴境,所遇盘查之严密,吴军士卒眼神之警惕甚至隐含敌意,都印证着此行的艰难。及至石头城,馆驿安置,一连数日,吴主孙权避而不见,只遣些寻常官吏虚与委蛇。我心中冷笑,深知这是孙仲谋惯用的伎俩,意在消磨使者锐气,试探蜀汉虚实。

终于,传召的日子到了。步入吴宫大殿,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殿宇轩敞,金碧辉煌,侍立的武士甲胄鲜明,手按刀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毫无掩饰地落在我身上。两侧文臣武将,或冷眼旁观,或面带讥诮。大殿深处,高高的御座上,孙权端坐其上。他身着王袍,面容沉静,眼神却如深潭,看不出丝毫情绪,只隐隐透着一丝审视与玩味。

行礼已毕,我尚未开口,孙权低沉的声音已在大殿中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邓大夫远来辛苦。然寡人有一事不明,欲请解惑。昔日吴侯曾与刘玄德结盟抗曹,赤壁之功,吴实居多。后玄德却背盟窃取荆州,致使两家反目,刀兵相向,关云长败走麦城,此皆蜀之过也。寡人常思之,蜀主反复,实无信义可言。今汝主幼弱,国小民疲,魏主势大,遣使来吴,莫不是惧魏国兵锋,欲引我江东为援,暂解燃眉之急?待他日稍安,复效昔日背盟之举乎?若如此,寡人何以信汝?”

他的话语不急不缓,却字字如刀,直指蜀汉昔日“背信弃义”的旧账,更暗讽蜀国弱小、朝不保夕,此来不过是摇尾乞怜。殿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两侧武士的手似乎更紧地握住了刀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那些吴臣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幸灾乐祸和轻蔑。

我深吸一口气,白帝城那叩首流血的画面再次清晰。恐惧?此时已无暇顾及!我挺直脊梁,迎着孙权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朗声而答,声音在肃杀的大殿中异常清晰,竟带着金石之音:

“吴侯此言差矣!芝以为,天下之大势,不在区区一城一地之得失,亦不在旧日恩怨之纠缠。吴、蜀二国,疆域相连,利害相关,譬如唇齿!唇若寒,齿岂能独温?昔魏武挥鞭南下,赤壁烈焰冲天,若非吴侯神武,孔明军师妙算,孙刘两家戮力同心,焉有今日三国鼎足之势?此诚唇齿相依,共克时艰之明证!”

我略一停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讥讽的吴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时局的锋利:“今魏主曹丕,篡汉自立,凶暴奸宄,野心昭然!其势虽盛,然其志岂止于蜀?一旦蜀破,魏得蜀地之富,巴蜀之众,顺流东下,吴之长江天险,岂复能为屏障?试问吴侯,届时以江东一隅之地,何以独抗席卷天下之魏?此非芝危言耸听,实乃势所必然!吴侯雄才大略,明见万里,岂会不明此理?”

“我主虽幼,然有诸葛丞相鞠躬尽瘁,忠贞辅弼,上下同心!蜀地虽险,然民心可用,将士效命!今遣芝来,非为乞怜,实为救吴!为吴侯子孙万代之基业计!合则两利,共抗强魏,则鼎足之势可成;分则两伤,必为魏所各个击破!此中利害,芝已剖肝沥胆,尽陈于吴侯驾前。吴侯若执意不信,欲斩邓芝以泄旧忿,请立时行刑!芝头落地,不过污了吴宫宝殿方寸之地!然他日魏兵饮马长江,江东六郡尽化焦土之时,吴侯追思芝今日之言,悔之晚矣!”

我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说到最后“立时行刑”时,我猛地踏前一步,昂首挺胸,目光如炬,毫无惧色地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孙权,仿佛那环伺的刀斧不过是无用的摆设。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讥诮的目光都凝固了,按着刀柄的武士也似乎忘记了动作。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御座之上,孙权脸上的沉静终于被打破。他眼中最初的那丝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震动,然后是深沉的思索。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突然,他猛地一拍御案,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洪亮,充满了快意,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激赏,瞬间冲散了殿中所有的肃杀之气:

“哈哈哈!好!好一个‘唇齿相依’!好一个‘为救吴而来’!邓伯苗!真国士也!”

他霍然起身,走下御阶,亲自来到我面前,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使权茅塞顿开!吴蜀同盟,实乃天命所归!孤意已决,即日遣使入蜀,重修盟好,共抗曹魏!先生大才,孤心甚慰!当设宴,为先生洗尘!”

建兴五年春,我再次持节过江。这一次,石头城的江风似乎都柔和了许多。孙权设宴款待,盛况空前。席间,他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屡屡提及当年殿上“唇齿”之论,赞我见识不凡。酒至半酣,他忽然凝视着我,目光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与试探:

“伯苗,若他日天下太平,吴蜀二主分治天下,共享太平之福,岂非美事?”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了几分。这看似美好的愿景之下,暗藏的却是帝王对终极权力的野望和对未来可能冲突的隐忧。我放下酒杯,神色肃然,迎向孙权探询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若灭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之所归,则两国之君各修其德,群臣各尽其忠,将则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

短暂的沉寂。孙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激赏,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点破心思的了然:

“哈哈哈!邓君之诚款,乃至於此哉!不欺不饰,真君子也!好!好一个‘战争方始’!孤今日方知,蜀有君子如伯苗,何愁大事不成!来,满饮此杯!”

建兴十二年的秋风,带着五丈原特有的凛冽与萧索,呜咽着掠过荒凉的营垒。丞相的将星,终究还是陨落了。我作为后军督运,兼领部分营务,在接到噩耗的那一刻,只觉得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折断。天地失色,寒风刺骨,深入骨髓。

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与杨仪、姜维、魏延等人一起处理着那足以压垮蜀汉的危局。当魏延的叛乱最终被平定,当确保大军能够安然撤回汉中的部署初步落定,我终于得以靠近那辆承载着丞相遗体的素车。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扑在冰冷的车辕上。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覆盖在丞相身上的蜀锦。那熟悉的、带着蜀地湿润气息的锦缎,此刻包裹着的却是冰冷的灰烬与无尽的遗恨。锦缎的一角被风吹得簌簌抖动,仿佛丞相最后无声的叹息。我轻轻地,极其小心地,替丞相掖了掖那锦袍的边角,生怕惊扰了他的长眠。指尖传来锦缎细腻而冰凉的触感,如同触碰着蜀汉未来的命运,沉重得让人窒息。

大军开始沿着崎岖的栈道缓缓南撤。我默默地走在素车旁,每一步都踏在沉重的哀思之上。栈道悬于绝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涧谷,奔腾的江水发出永恒的咆哮。秋风更紧了,猛烈地撕扯着旌旗,发出呜咽般的悲鸣。那覆盖着丞相的蜀锦,在狂风中剧烈地抖动、翻卷。我眼睁睁看着,几缕灰白色的粉末,混合着锦缎上被风撕下的细小丝缕,被那无情的秋风卷起,飘飘荡荡,坠入了下方幽深的山涧与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中!

“丞相——!” 一声悲怆的呼喊卡在我的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哽咽。我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承载着蜀汉最后希望与心血的微末,就这样一点点、一丝丝地,被秦岭的秋风带走,融入这苍茫的天地山河之间。一股巨大的、无可挽回的虚空感攫住了我。北伐中原、克复神州的宏愿,终究如同这飘散的灰烬,消散在萧瑟的秋风里了吗?前路漫漫,这千疮百孔、人才凋零的蜀汉,又将走向何方?冰冷的绝望,比五丈原的秋风更刺骨地,渗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最后一次随军北上,已是延熙年间。车骑将军夏侯霸来降,似乎给暮气沉沉的蜀汉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兴奋。我以车骑将军之职督军,再次踏上熟悉的北伐征途。然而,当大军行经汉中,踏入那些曾无数次往返的河谷、关隘,所见景象却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残存的任何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沿途的村落,比记忆中更加凋敝。田畴荒芜,野草丛生,十室九空者比比皆是。偶尔遇到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而疲惫,带着一种被长久压榨后的死寂。他们看着这支盔甲鲜明却士气难言高昂的大军经过,眼中没有往昔对“王师”的期盼,只有深深的恐惧与漠然。沉重的徭役、无休止的兵役、为了支撑前线而层层加码的赋税,早已榨干了这片土地最后一丝生机。支撑大军北伐的粮秣辎重,每一粒米、每一束草,都浸透着益州百姓的血泪。

我骑在马上,望着这片曾经富庶、如今却满目疮痍的土地,心如同坠入无底深渊。丞相当年在五丈原秋风中飘散的灰烬,此刻仿佛具象为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凋零。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所求的“北定中原,兴复汉室”,其根基何在?难道就是让这益州沃土化为一片承载着无尽苦难与怨恨的焦土吗?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悲怆将我淹没。我仿佛终于彻悟了丞相临终时那难以言喻的复杂心境——非为功业未成,更因这黎民之苦!北伐的烽火,终究燃尽了自己的根基。丞相的遗志,或许并非执着于那洛阳的宫阙,而在于结束这乱世,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然而,这太平,又岂是穷兵黩武、耗尽民力所能求得?这迟来的顿悟,苦涩得让人心碎。

延熙十四年,成都的冬天来得格外阴冷潮湿。府邸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多年的劳顿、忧思,加上岁月无情的侵蚀,我的身体早已如同这季风中的残烛,摇摇欲灭。病榻之上,昏沉与清醒交替。清醒时,一生的画面便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襄阳城下的流离,成都府衙堆积如山的文牍,丞相那洞彻人心的锐利目光,白帝城叩首流血染红的地砖,东吴大殿上凛冽的刀斧寒光和孙权掷杯大笑的激赏,五丈原栈道上随风飘散的蜀锦与灰烬,还有汉中道上那一片片荒芜的田畴与百姓麻木绝望的眼神……

这纷乱而漫长的一生啊。

侍者将熬好的药轻轻放在榻边矮几上。我微微摆手,示意他退下。目光落在枕畔一个打开的锦盒上。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温润通透,即使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也流转着内敛而莹润的光泽。这是当年出使东吴功成,临别之际,孙权亲手所赠。他曾拍着我的肩膀说:“伯苗使于四方,不辱君命,有古国士之风。此佩伴孤多年,今赠予国士,见佩如见故人。”

我伸出枯瘦颤抖的手,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将那枚玉佩拿起。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随即被体温捂暖。指腹缓缓摩挲着玉佩光滑微凉的表面,感受着上面精细的纹路。这小小的方寸之物,承载着那段于刀锋上行走、以三寸之舌挽回危局的惊心动魄。

“呵……” 一丝微弱的气息从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烛火在帐幔的阴影里跳动,映照着我浑浊的眼中最后一点微光。

“三寸舌……竟胜十万兵……”

声音轻若蚊蚋,消散在浓重的药味与冬夜的寒气里。握着玉佩的手,终是缓缓垂落。那莹润的玉光,在渐渐黯淡下去的视线中,仿佛化作了长江的波涛、东吴殿上的烛火、五丈原的秋风……最终,归于一片温暖的宁静。

此生……于愿足矣。

UU文学推荐阅读:三国,我妻吕布,在线带飞!明末之木匠天子虚构三国太子我啊,最喜欢做好事了璜台志影视从海豹突击队开始从我是特种兵开始嘲讽成神应如妖似魔独步惊华:绝世倾城妃猎天争锋半个医士成皇帝我在影视世界和主角抢机缘寡妃待嫁:媚后戏冷皇时空穿越者的传奇之旅特工穿古代神秘婴儿,开局遭追杀唐太宗李世民命系我手俺老爹是程咬金大汉帝祚红楼之开局尤氏找上门仙唐:我开局锻造斩仙葫芦公子出巡从特种兵开始的神级背包统一天下,从召唤奸臣开始!抗战之铁血兵锋唐朝小白领大明1840亮剑:一个旅我就敢打太原红楼:进京暴打宝二爷从屯田开始无双大夏:儿啊,父皇求你继位吧回到大汉打天下穿越之从小族长开始争霸天下爱大明修道六十年,朕白日飞升乱世三国志大明1617从一艘战列舰开始打造无敌舰队梁臣美景夜公子大唐:误会了我不是你爹!穿越占座山穿越水浒的医者阴阳抓鬼人让你当赘婿你成了十国第一才子大秦:我真的不想当太子啊!明末枭雄苏爽世界崩坏中贞观之银锤太保捣蛋异姓王战国小大名乱三国:毒士千里驹,毒火攻心穿越古代也挺好
UU文学搜藏榜:三国之水浒点将三国:让你镇压反贼,没让你当反贼三国从救糜夫人开始我要改变历史!大汉女副将春秋大梦之白日做梦赝品太监流不尽的血三国:组建最强武将集团重生太子,开局竟劝弟弟们抢皇位我的抗战不一般靖难攻略魔法朋克大唐第一衙内盛宠毒女风华人在亮剑,我的麾下猛将如云武道剑修林辰薛灵韵穿越古代灾年,我有一座现代都市!我的帝国无双三国:张角师侄,我快权倾朝野了我在曹营当仓官我怀疑师妹是修仙者号外大明优秀青年日月光明:打造巅峰大明军统财神爷听明朝大佬们吹牛扯淡妙影别动队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开局成为诸葛亮师弟抗战:签到军事基地成晋西北霸主农家子弟科举路:逆袭命运翰林郎天国拯救:骑士之途南明太子复仇录造反,从辅佐美艳太后开始嫡妃当宠绯色豪门:高冷总裁私宠妻海权时代红楼大贵族决死军师傻驸马汉室风云录抗战兵王之叫我魏和尚九皇霸爱:爱妃十三岁抗日之战狼从西汉开始摆烂穿越到骨傲天新明史一等战功崇祯十七年秋
UU文学最新小说:古人看我玩原神四海龙吟开局系统逼我当仵作:这县令断案反套路时空手环:代号025异世大城主韩氏贵公子,谈笑虏项羽三国:枭雄独白封疆悍卒乱世饥荒:从开局选妻开始系统逼我在北宋当反王我,未来诸葛亮大明锦小旗墨卿行逍遥的王爷穿越大明:爹您老了,该退位了男女互换术开局怒怼李世民:这太子我不当了穿越唐朝边关一戍卒与军行开局被闯贼俘虏,我朱慈烺不服!乱世打猎:从迎娶美娇妻开始速成武神大秦:我的技能有点离谱一文钱秒杀:我在灾荒年间捡娘子镇狱明王之我的手下都是反贼犁遍荒山:从养娇妻到封王之路叛海征途世威大帝让你假扮天子,你成了千古一帝?白起死后第一人,建立千年家族选英雄改变历史?等等,我先逝逝手搓弓弩养娇妻,竟要我黄袍加身大唐:开局带太子勾栏听曲穿越明末,我率先举起义旗穿越明末:我从法场劫走袁崇焕大庆:范府长子,目标是宗师太平天国之幼扶王兵起西北闹革命镇国太子:开局即死囚大周第一纨绔穿越后,我靠搬砖称帝了从程序员到帝王:我的离谱穿越路我就一猎户,你让我争霸天下?四国争霸从试毒小太监到权倾朝野1931东北崛起马踏东京赏樱花视野可视化,我开全图杀鬼子开局躺板板!我在上京杀疯了魂穿崇祯:我激活暴君模拟器蜀汉儒将,亦争天下第一续隋造反,从辅佐美艳太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