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刀疤脸暴怒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周尘像一头被狼群追逐的受伤孤狼,在迷宫般狭窄、污秽的棚户区巷道里亡命奔逃。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牵扯着左肩伤口撕裂般的剧痛!那劣质药粉带来的灼烧感并未消退,反而在剧烈的奔跑中如同泼了油的火,烧得他半边身子都麻木僵硬。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刺痛。汗水混着泥浆,模糊了视线。
但他不敢停!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疲惫与痛苦,但求生的本能和冰冷的计算力却强行支撑着他。他利用对之前匆匆记忆的地形印象,在低矮的窝棚、堆积的垃圾山和晾晒的破烂衣物之间疯狂穿梭,制造障碍,不断变向。他故意踢翻堆积的破筐、扯倒晾衣绳,让污秽的衣物如同旗帜般飘落,阻挡追兵的视线和脚步。
“操!别让那小子跑了!”
“左边!他拐左边了!”
“妈的!绊死老子了!”
身后传来刀疤脸手下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杂物被撞翻的声响。混乱被进一步放大。
周尘没有回头。他的目标很明确: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引走追兵,同时将那个屋顶窥视者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他需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和意图!为此,他不惜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他在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岔路口猛地右拐,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屏住呼吸。几秒后,刀疤脸和手下骂骂咧咧地冲过了路口,朝着错误的方向追去。
暂时甩开了!
周尘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靠着墙壁才勉强没有滑倒。他迅速侧身,眼角的余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穿透层层叠叠的棚户屋顶和弥漫的灰尘,瞬间锁定斜后方——自己窝棚的方向!
果然!
那个灰褐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正从窝棚对面的屋顶悄无声息地滑落!动作敏捷得不像人类,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快速而警惕地接近窝棚门口!
周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人蹲下身,极其迅速地捡起了地上那个被遗弃的油纸包!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用手指极其谨慎地捻起一点散落的、混有特殊“佐料”的咸菜碎屑,凑到蒙着布的脸上(周尘此刻才看清,对方脸上蒙着一块深灰色的、只露出眼睛的布巾),似乎在嗅闻!
紧接着,那人身体猛地一僵!虽然隔着距离,周尘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爆射出的锐利精光!那不是贪婪,而是惊疑,是发现重要线索的警惕!他迅速将油纸包揣入怀中,同时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向周尘刚才狂奔消失的方向!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锁定!
就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借着棚户区杂乱光线的一闪,周尘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下方的蒙面布巾上,靠近右耳的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银色反光标记!
龙组!
周尘瞳孔骤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个标记,他曾在“夜色”夜总会外围,远远瞥见过一次类似的!属于龙组特勤人员的装备标识!
果然是龙组的外围眼线!代号“鹞子”之类的角色!他们在医疗点设卡不成,竟然直接将眼线安插到了棚户区深处!目标明确——筛查所有可疑伤者!而自己刚才那个油纸包里的“安心”药粉碎屑,就是最直接的暴露!这种管制类处方药,出现在一个棚户区“泥腿子”身上,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鹞子”显然已经确认了目标!他不再犹豫,身体如同压缩的弹簧般猛地弹起,不再隐藏身形,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朝着周尘藏身的岔路口方向疾冲而来!动作迅捷如风,带着一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凌厉!
暴露了!必须立刻离开!
周尘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几乎要撕裂身体的剧痛和眩晕,转身就朝着棚户区更深处、地形更复杂的区域亡命奔去!他不敢走直线,利用每一个转角、每一堆杂物作为掩体,疯狂变向,试图甩掉身后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专业追踪者!
“鹞子”的速度极快!他对棚户区的地形似乎也异常熟悉,如同猎犬般紧咬着周尘留下的微弱痕迹和气息!两人一追一逃,在狭窄、昏暗、堆满杂物的巷道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
“站住!龙组办事!” “鹞子”冰冷的声音如同追魂索,在周尘身后不远处响起。他没有贸然开枪(可能顾忌平民或引发更大混乱),但压迫感十足。
周尘充耳不闻,肺部如同着了火。他猛地冲进一条堆满废弃建筑垃圾的死胡同!前方是高高垒起的碎砖烂瓦和腐朽的木板!
死路?!
身后的脚步声迅速逼近!“鹞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胡同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周尘眼中厉色一闪!他没有试图攀爬那摇摇欲坠的垃圾山(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自杀),而是猛地扑向垃圾山旁一栋窝棚歪斜的后墙!那墙是用红砖和泥浆草草砌成,早已风化松动!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合身狠狠撞向墙壁上一个早已存在的裂缝!
轰隆——!
本就不牢固的墙壁应声被撞开一个窟窿!破碎的砖块和泥块哗啦啦落下!周尘如同滚地葫芦般,带着漫天灰尘,狼狈不堪地摔进了窝棚内部!
窝棚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和一个孩子的哭声!
周尘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撞进来时早已看准了方向!这是一个前后贯通的窝棚!他挣扎着爬起,无视了角落里惊恐抱在一起的母子,跌跌撞撞地冲向另一侧同样破败的板门,一脚踹开,再次冲入了另一条巷道!
“鹞子”冲到被撞开的墙洞前,看着里面惊惶的妇孺和弥漫的烟尘,眼神冰冷地闪过一丝怒意,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狡猾和不顾后果。他毫不犹豫地矮身钻过墙洞,继续追击!但这一耽搁,周尘已经再次拉开了些许距离。
然而,连续的剧烈奔跑和撞击,彻底透支了周尘这具重伤之躯的极限。左肩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彻底崩裂!粘稠的、带着腥臭味的脓血混着药粉的褐色污迹,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更糟糕的是,一股难以抗拒的眩晕和灼热感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巷道的墙壁仿佛在扭曲蠕动!耳边“鹞子”的脚步声似乎变得忽远忽近,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糟了!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
周尘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他重重摔在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菜叶和垃圾上!刺鼻的腐臭混合着血腥味冲入鼻腔,让他一阵剧烈的干呕。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感(劫力反噬)。高烧带来的灼热如同烈火在体内焚烧,烤干了他的喉咙,蒸腾着他的理智。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在头顶旋转。
“鹞子”的脚步声清晰地在巷口响起,越来越近,带着冰冷的杀意。
完了吗?
周尘的意识在灼热和冰冷的两极撕扯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即将倾覆。他死死咬着舌尖,试图用剧痛保持清醒,但效果微乎其微。怀里的药包紧贴着胸口,那点微弱的温热此刻也仿佛被高烧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带着亘古污秽邪异感的波动,猛地从他紧贴胸口的内袋里传来!如同冰锥刺入滚烫的岩浆!
是那枚青铜古钱!
它在周尘生命垂危、意志崩溃、身体被高烧和污秽感染侵蚀的极限边缘,竟然自主地、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性的邪异气息,如同最细微的毒蛇,顺着他的皮肤,试图钻进他的体内!
这股邪异气息并非善意!它带着强烈的侵蚀、污染和占据的意念!仿佛要趁虚而入,吞噬他的残存生机,占据这具濒死的躯壳!
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沉寂如死的灰珠,在这股外部邪异气息的强烈刺激下,猛地一颤!裂痕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灰黑色劫力如同被惊醒的毒龙,带着终结万物的冰冷道韵,本能地、愤怒地反扑而出!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水!灰黑色的劫力与那试图侵入的邪异气息在周尘胸口狭小的空间内瞬间碰撞、湮灭!
一股更加剧烈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撕裂痛楚,如同惊雷般在周尘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炸开!
“呃啊——!!!”
周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苦嘶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但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却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硬生生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拽了回来!
意识瞬间清醒了一瞬!如同回光返照!
他看到了!巷口,“鹞子”那张蒙着灰布、只露出冰冷双眼的脸!对方正举起一个黑色的、如同手电筒般的仪器,对准了他!仪器顶端的指示灯闪烁着刺目的红光!显然,刚才古钱的异动和劫力的本能反扑,引发了强烈的能量波动,被龙组的探测仪器精准捕捉!
“鹞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狂喜!目标确认!能量反应剧烈!
“目标锁定!请求支……” “鹞子”一边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急促低吼,一边毫不犹豫地伸手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武器!
不能让他呼叫支援!更不能让他活捉!
求生的本能和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让周尘爆发出最后一股凶悍的力量!他根本没去看“鹞子”摸向武器的手,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起身边一把散发着恶臭的、粘稠的烂泥,狠狠朝着“鹞子”的面门砸了过去!
同时,他身体如同濒死的鲤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泔水桶,猛地翻滚进去!
噗嗤——!
烂泥糊了“鹞子”一脸!恶臭瞬间弥漫!打断了他的呼叫和拔枪的动作!
哗啦——!!!
周尘的身体重重砸进泔水桶!粘稠、冰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和食物残渣恶臭的液体瞬间将他淹没!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几乎让他窒息!
“鹞子”一把抹掉脸上的烂泥,眼中怒火滔天!他冲到泔水桶边,看着里面翻涌的污秽液体和沉浮的垃圾,以及那个几乎被淹没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仪器!红光锁定!
然而,仪器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和能量反应的信号,在泔水桶那浓烈污秽的物理和“气味”屏障下,瞬间变得极其微弱、混乱不堪!那浓烈的、属于现实世界的污秽气息,成了最好的干扰源!
“鹞子”脸色铁青!他对着通讯器低吼:“目标跳入泔水桶!位置xxx巷!能量信号被强干扰!请求化学防护和封锁支援!重复,请求化学防护支援!” 他不敢贸然伸手去捞,这桶东西看一眼都令人作呕,而且目标极其危险!
他举着仪器,死死锁定着泔水桶,如同守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脏弹。
冰冷的、粘稠的、散发着地狱般恶臭的泔水包裹着周尘。伤口被污物浸泡,传来钻心的刺痛和更深的麻痹感。高烧的灼热和污秽的冰冷在体内交织。恶臭几乎让他窒息。
但此刻,他的意识却因为这极致的污秽刺激和窒息威胁,反而维持着一丝诡异的清醒。
他蜷缩在污秽的桶底,如同回到母体的胎儿。怀里的药包和那枚冰冷的青铜古钱,紧贴着心脏。
劫力与古钱邪力的碰撞余波还在体内隐隐作痛,但灰珠裂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灰气,在缓缓流转,艰难地吞噬着侵入体内的污秽煞气(泔水桶沉淀的怨念?)。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遥远、极其模糊、如同无数人痛苦低语汇聚成的、充满污秽与诱惑的古老声音,断断续续,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祭…坛…毁…山主…嗔…怒…”
“…血…与…煞…是…钥匙…”
“…找到…它…归墟…之眼…”
“…奉上…祭品…汝…可得…新生…”
这声音充满了蛊惑,仿佛要将他拖入更深的污秽深渊。
周尘紧咬着牙关,污秽的液体灌入口鼻。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去你妈的新生!老子要活!靠自己活!
他蜷缩在污秽的桶底,如同蛰伏在九幽泥潭中的凶兽,等待着,忍耐着。等待混乱,等待变数,等待那唯一渺茫的……脱身之机。
巷子外,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龙组的支援,快到了。